不出片刻,那本已是冷掉的茶水,已是重新腾起了缕缕热气。
琉璃黑眼中依旧是看不透彻的沉寂,仙鹊看了一眼那茶盏中的热气,停下了扇动的翅膀,小小的爪蹦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离开案桌,打算重新回到仙树上。
“天黑了吗?”
谷尘单手伸出,摸上了温热的茶盏,送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飘在表层的茶叶,声音清清扬扬出口。
仙鹊本意欲展开翅膀的动作顿时停住,没有回身,也没有应声。
谷尘的眼里一片平静,抿了一口温茶,空着的手轻轻一个划动,案桌上的书册,再次一个翻页。
仙鹊的视线,下意识便向外头看去。
沉沉的黑色,刹那间铺涌而来。
夜,降临了。
大片大片的黑暗在殿外,却是一瞬间疯狂地涌入了仙鹊的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扼住,疼痛地难以言说。
“回先圣,天已经黑了。”
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萧瑟,仙鹊还是极为懂规矩地应了声。
谷尘的眼抬也未抬:“去休息吧。”
按照忘尘殿往日不成文的规矩,天一黑,仙鹊便不用侍奉在先圣殿前了。
“是……”
片刻的寂静后,仙鹊终是落了声。
略显落寞的身形对着谷尘行了一个稍显滑稽的礼,而后扑棱着翅膀,往外头飞去。
“你今晚若是还守着她,明日,便不用再出现在忘尘屿了。”
书册依旧闪着隐隐的白光,谷尘放下茶盏,平淡的语调落下话来。
仙鹊本欲飞往外头的身子陡然悬停在空中,所有的思绪在那一瞬间炸裂开来,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吞噬而下。
是,他承认,这十四个晚上,他一直都守着卫絮。
自己小小的仙鹊之身,缩在了殿廊下的一个角落,安静地守着卫絮,直至天光大亮,才会离开。
所有情绪轰然倒塌,仙鹊周身一个白光亮起,已然幻化成了男子的模样:
“先圣,所有事情皆因为我而起,是我擅自带她离开忘尘屿,求您……”
“我说过,你若敢求情,便再加三月。”
案桌后的男子不为所动,双手拢在袖中,长发从身后缓缓滑下一绺落在了胸前,说不出的清尘之意。
“扑通——”
仙鹊双膝重重跪下,口中话语决绝:“先圣,若要惩罚,我愿陪着卫絮……”
“出去。”
谷尘视线陡然一顿,这两字落下得极快,重重地打断了仙鹊的话。
一直垂着看书册的视线缓缓抬起,望看向了跪着的仙鹊。
浑身气息大开,铺散在整个主殿上,谷尘的眸子中渐渐晕染上一层冰寒之意。
只消两个字,仙鹊便已是明白,此事,再无求情的可能。
嗓音几近无法出口,良久,仙鹊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是”
卫絮,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