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3〕班的教室，在四楼中间位置。

犹如夜市的喧哗，身穿统一服装的男女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情：为什么重新编排新的桌位？

为了杜绝一个固定视角给学生带来左眼与右眼视力差距的毛病，桌位的调整顶多是每隔一段时间之后，以整体桌位从左往右挪的方式进行。要说编排桌位也只有在年级开学第一天才会这样做。现在不是年级开学，也不是新学期开始，而是进入到高三下学期，是新学期开学了三周之后，已经进入到高考百天倒计时了。

“赶紧动手搬桌子，按照班主任的编排就位。”

班长执行着班主任的命令，并在一阵怨声载道中第一个表率，挪了桌子。

“为了一个插班声，重新编排桌位？”

“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动仗吗？”

学生们议论纷纷，虽然不大情愿，但又不得不挪了位置按照新的编排将桌子凑合到一起。

所有同学都在异议的时候，一个男生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旋转着圆珠笔，正旋之后再倒旋回位，最后像开挂一样从每个手指缝里流转了一遍，那顺溜的程度就跟这笔长在手上一样。

“同学们，现在以热烈的掌声来欢迎勇气可嘉的跳级生苏易同学。”

一张方脸上别着一副镶边大框眼镜，竖起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子，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在大动仗刚刚歇落时领着一个意气风发的男生走了进来。

站在讲台上，面朝五十颗单调脑袋和五十张青春洋溢的脸，以及五十双神情不一、蕴含别样内容的眼神，作为新的一周开口的第一句话，班主任竟然是介绍一个前来跳火坑的学子。

“勇气可嘉？嘿嘿，能这样跳，三百六十度全是死角的勇气的确可钦可嘉！”

“距离高考只剩百天，这时候跳级进来，是来寻死了？”

“高三第二学期的课程，只剩数学、外语三分之一不到，其他课程全部学完。这时候跳级进来，难不成他在娘胎里就熟读了高三全部课程？”

“嘿嘿，人家跳级高三，是来赶高考的场子！赶上刑场，懂不？”

“听说是学霸，从初一到高一，逢考排名从没掉出过前三。”

“马上就要高考了，就是学神这样跳进来，也要烧得连骨灰都不剩。”

“你们担心什么？老高都不怕拉低升学率，你们这帮小太监急什么？”

升学率不仅跟班主任的绩效考核挂钩，同时对本校的荣誉也有含金量的冲击。基本上，高三第二学期模拟高考出成绩之后，那些游离在二本录取线以外的学生，都要被踢出高考的局。

所以，除了不是高考当天拉肚子，不是堵在半路没赶到考场，没有大姨妈拉在家里出不了门，或者帮忙赶送准考证的警察蜀蜀走错路，关心过度的爹地妈咪心血来潮用补药将之喂进了医院，旦凡进了考场的学生没有不达标的结果。一场高考下来，高三每个班的升学率都在二本线以上，不拼爹不拼班主任是教育局的那个谁谁谁，拼的就是看哪个班进名校的数据是个位还是十位数的差距。

皱了皱眉头，在低声议论中和一阵虚伪的掌声中，少年对于“班级？”“班主任？”“同学？”这等新鲜字眼有了一番刻骨铭心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