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丰年站在国际大酒店楼下一根接一根吸着烟,脚下已经是一地的烟蒂。
才刚入秋晚风暖暖的,路边梧桐树上挂着一个个小小的果子,这是沪城最繁华的地方,莺歌燕舞,霓虹灯亮如白昼。
他站在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男子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女子细细的高跟鞋传来一路清音,而他,只有满地的孤单烟蒂。亲手扶着喝醉的妻子送进那房间,关上门,脚步漂浮着下来,下楼时,他恶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潘丰年,你他妈也叫人?
但开弓再无回头箭,为了国防部那个位置,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恶狠狠地将擦了一下烟蒂,有用红头绳扎着俩小辫子的小女孩拎着竹篮子过来:“卖花了,先生买点花吧。”
栀子花香的肆无忌惮,潘丰年不想买花,他掏出两张钞票,蹲着身子递给小女孩,那孩子伸手将竹篮子递到他面前:“先生,这些花都给你。”
潘丰年摸了下小孩的头发:“早点回家吧,你妈妈在等你吧。”
小女孩见他不要花,开心地拎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跑了。
潘丰年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心想当年的小桃红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小小年纪就要为生存努力。
婚后,小桃红给他讲过一些当年的事。
“我被送进那戏班子,必须要好好地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时小桃红喝了点酒,依偎在他怀里问。
他想了想说:“想出名,想作角儿?”
“不是!”小桃红格格笑起来,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不是成名,是不想丢了命。”
“丢了命?”
潘丰年不知道这努力学戏和活着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我和那些学戏的女孩子都是很可怕的竞争关系,我们之间没有友情,每个人都憋足了劲要把别人比下去,因为学的不好,每个月考试排名在后面的就会被淘汰,你知道会被淘汰倒哪去?”
小桃红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潘丰年摇摇头,见小桃红眼神迷茫又痛苦,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被卖到那种地方,烟花场所,真被送过去这辈子也就完了。我们必须努力,必须出头。你可知道,我有多累。”小桃红叹口气,搂着他的脖子,“达令,我只有你。只有你了。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那一刻,潘丰年心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在小桃红耳边低语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而现在,自己亲手将要珍惜的妻子送进别人的床上,我真混蛋啊!
潘丰年刚要再给自己一个嘴巴,忽然听到霍仲梁的声音:“老潘你站在这干嘛呢?”
他转身,看着霍仲梁挽着他那娇艳的女友走过来,便挤出一丝微笑:“呵呵,正要去舞厅,这正好遇到,走,一起去。”
叶限斜眼看了一眼等会辉煌的国际酒店:“尊夫人怎么没来?”
“她有点事。”潘丰年看着这对儿,心里有点发酸,他想马上逃离这里。
早上微凉,小桃红茫然地走在街头。
早起的小贩已经支起了摊子,火焰舔着大铁锅,空气中有香油的芝麻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