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傅听着这话,心情很是复杂。
他出生在1947年,今年70岁了,他从小成长的年代挺封建的,女人作风是个重要问题,离婚的女人总被人指指点点。
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从来都是家庭幸福父慈子孝的,做梦也想不到他妈还有个前夫!那前夫还是个军官。
他低声嘟囔句:“妈,幸好你过去没说,要不在过去,咱们家都够批斗的了。这可是大事啊,你过去咋从来不说呢。”
杨太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嘴唇哆嗦着,瞪着儿子:“胡说什么呢?那是你伯伯,如果早知道他埋在哪我一定早早去把他带回家,我等了他……八十年啊……”
杨师傅吓一跳,急忙安慰她:“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意思,您可别多想。”
八十年,在叶限的生命历程中并不是很长,但她能体会到杨太婆心里的悲凉。
十七岁的年轻女子,苦苦等待了八十年,头发白了牙齿松了皮肤抽了,丰腴美丽的少妇熬成鹤发鸡皮的老妇。那个年代,人很容易就失去消息,车马很慢,日子很长,联系的方式太少,尤其是满地战火,一生一世一双人,有时候那一双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找不到了,等再次回首相聚可能都是相顾白头。
战争,拆散了多少痴情爱侣,造成多少人间悲剧,真是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肖先生被葬在紫金山下,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墓地已经找不到了。他的灵位,在台湾。”
杨太婆干涸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灵位?他的灵位?”
“是,他的灵位在员山公园内的忠烈祠,我看到过,有他的名字,籍贯年纪职位也对的上。”
“谢天谢地,那真是太好了,原来这些年有香火供奉,我婆婆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杨老太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
“妈,你要是真想这位伯伯,咱们家也立个灵位好了。”
杨师傅夫妻建议道。
“那就算了,我也不能对不起你爹,和你爹过了一辈子,家里在供个别人灵位算什么样子?智勇是我的前夫,和你爹可是没关系的。”杨太婆思维清楚明白,叶限道:“肖智勇拜托我来看看你,告诉你他的事情。我都做到了,这就走了,你保重吧。”
杨太婆九十多岁,熟识的人都走了,现在忽然遇到一个八十年前的故人,如何放得下。拉着叶限的手,说什么都不要她走。
“叶小姐,你就当好心,和我这老婆子聊聊,当年的事我都埋在心里,这么多年已经没人能听我说话了。”
叶限生性好洁不喜欢和别人走的太近,过去也就和轻寒挽手逛过街,现在被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人拉住不放,鼻子里都是老人的气息,心里有一瞬间的抗拒,可看着老妇人那双渴求的眼睛,再看看杨师傅夫妻二人也是满脸期盼,心里轻轻叹口气:我这真是没事找事了。她心里这么感慨,还是点点头:“好吧。”
现在杨师傅夫妻已经当叶限是仙女了。杨师傅这才想起自己从早市买来的鱼,急急忙忙去收拾:“我这就去做饭,做鱼汤。”
杨师傅老婆又是倒茶水又是拿果子,恨不能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眼前这个仙女吃,仙女啊,能来自己家,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我想去台湾,祭拜智勇。”
杨太婆忽然开口。
杨师傅手里的剪刀掉在水盆里:“妈,你说啥?”
“我要去台湾,看看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