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咸阳竭力左右着楚国新君人选,但真正决定此事的只能是郢都。东下的航船赶到期思时,大司马淖狡收到了来自郢都的飞讯:景骅谋反,令尹卒,太子率宫甲战而胜之……
仅仅看了一个开头,行色匆匆、心中忧虑的淖狡便长吐了一口气。他担心的事情全部发生,可事情的结果却让人意想不到:十五乘宫甲加十乘宫卫居然胜了五十乘王卒左军,但更让人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被刺幸而不死的太子居然要亲征——景骅逃走后,五万江东之师悉数臣服于太子,近日便要离开郢都,赶赴息县。
显然,太子这是要子承父业,继大王未尽之事把秦人赶出楚国,可当下政局杂乱,这时候亲政凶险无比,且项燕那帮县司马绝不会臣服于一个几岁大的孩童。万一战事不利,鏖战中太子为秦军所杀,这又要遂某些人的意了。
“回讯郢都:殿下切不可亲征离郢,今日之局,应以尽早即位为要。臣已护大王灵柩行至期思,三日后返郢大子即可即位,如此以正试听、以慑奸佞……”淖狡如此吩咐,他虽然性情傲然,但孰重孰轻还是分得清的。
同样的,郢都的朝臣们孰重孰轻也分得很清楚,唯独熊荆,控制郢都后飞讯重新联通,他几乎被前线军报淹没。最揪心的是城阳,守将陈丐三日前便报告一切箭矢用尽,昨日又报秦人再次猛烈攻城,临车过百,外城摇摇欲坠、几欲丢失。而项燕军讯则称己方兵力不够,蔡县之师未能与息县之师会兵于一处,在等待江东之师和立即赴城阳救援之间,项燕选择后者。
项燕所率之师不过十一万,不说城阳城外的秦军,就是驻扎江邑的秦军根据探报便有十万。楚军毫无兵力优势,贸然救援的结果很可能是围城打援,因此以大司马府之名,熊荆要求项燕就地等待与江东之师会合,而自己也将随军前往。
熊荆的想法便是如此,但淖狡立即即位的回讯又让他陷于两难的境地。等待父王的灵柩,还要选择吉日即位,这最少要耽误好几天的时间,抵达息县当在二十多日后,赶赴城阳当在一个月之后,那时城阳估计早就丢了;不马上即位,立即赶赴息县只能节省几日时间,但谁又能保证城阳可以支持二十五天而不失呢?
“殿下,臣以为当以即位为要。”正寝又一次朝议,与此前不同的是,江东之师两位主将,黄庸和阳履也在班列。“城阳丢失是小疾,国一日无主方是大患。”说话的是箴尹子莫,他高冠博带,再无半分那日的尴尬窘迫。
“殿下,城阳为西地重镇,拒秦之屏障,若为秦人所拔,于军心、民心皆不利。”越地之师阳履出言,“且越晚离郢天就越冷,越人惧冷,于郢都滞留过久,大家恐不稳。”
“何时出兵为吉?”子莫阳履的进言熊荆都没有回应,他只问太卜观季何日为吉日。
太子相问,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观季,观季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只道:“癸卯日吉。”
“癸卯就是明日。”熊荆已着孝衣,神色极为持重。他又问:“何日即位为吉?”
“癸丑。”这次观季算了一算才答。“乃十日后。”
“十日太久太久。”熊荆失望的摇头,他绝不想等十日再率军出发。
“殿下,即位关乎国本……”楚国君王素有亲征传统,熊荆继父王之遗愿出兵驱逐秦人无可厚非,但即位关系到国家稳定,昭黍这样的老臣其他不劝,只劝即位。
“卿误矣。”熊荆难得说臣子有误,“大司马回援而项燕不救,可见谁为大王县公们并不在乎。即位又如何?即位他们就会听不佞的?即位他们也是我行我素。”
“或可于期思即位。”宋玉咳嗽了一下,这个提法让众人大讶。
“期思无我宗庙,即位必告祭历代先祖,这……”礼法是不能忽略的,告祭先祖是不可缺少的。昭黍悉心之后还是反对。
“期思县尹妫公也是我楚国公族,以其祖庙告祭先祖未必不可。”司空唐缈算是比较变通的。
“这岂不是说,我等群臣要赴期思?”沈尹鼯诧异道,“就不能稍待十日于郢都即位?”
“太卜,期思告祭先祖可乎?”熊荆又一次问向观季。
观季不如上次回答迅速,他斟酌了好一会才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