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朝议的事情不多,可有些事情一直拖着,久久不绝。比如楚秦两国的水战,以及去年大败秦军的封赏。
水战关系到楚秦两国的盟好,同时也涉及到舟师大小战船的更新——造船是系统性工程,舟师必须从之前的单浆座战舰更换为三浆座战舰。钱是无虞的,楚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工匠掌握新的造船技法才是最重要的。
另外就是干燥度达标的船材。木材干得越透,船体今后就越不会变形开裂。若保养得当,一艘船用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舟师近千艘浅水战船需要更换,海船估计又要造上百艘几百艘,楚国深山里船材成片成片,可也要尽早砍下来干透才能赶得及建造,这又关系到了伐木事宜。
造船牵扯到方方面面,对有功之臣的封赏同样也是件牵连甚广的事情。此前熊荆是想把项县封给项燕,可兹事体大,担心大臣们反对,然而现在复国都承认了,无功可复国,有功不封县,这样总说不过去吧。
“项燕如何封赏?”就在众臣以为今日朝议结束的时候,熊荆提起了旧事。
“此事……”淖狡也转过了念头,他此前是反对封项县于项燕的。“眼下既已如此,当封项燕于项县。然,固守城阳之陈不可,最先击破秦阵之陈轶、沈尹喜,还有率领骑手阻截秦骑军之项超和妫景,回师救郢弋阳君等数位封君,此些人等全要封赏。”
淖狡的意思是一碗水要端平,不能厚此薄彼,这样的话封出去的地将不止项县一处。阳文君则问道:“大王封项燕于项县,是分封还是封君?”
阳文君问的很有讲究。封君和分封是不同的,黄歇那些封地最多三世而收,有些甚至是死后即收回,这是封君;分封则不同,分封是子孙后代,千秋万载永远存续,且这是立国,分封下去,项县就变成了项国,而也不再是项县。
“各地可复国,上将军如何不能封公?”子莫嘟囔了一句。燕朝呆得越久越认为楚国当今之疆域不过是幻想,淮水北岸的那些城邑必将被秦人占领。都是要失去的东西,还需要吝啬吗?
“大傅以为如何?”熊荆看向宋玉,他的意见很多时候还是很重要的。
“若是分封,日后项氏可否退至江东?”宋玉反问道。
“确不该分封。”淖狡也领悟到了这层意思。分封即建国,万一日后项氏与国共存亡怎么办?
“退至江东之事,大王事前可与项燕深谈。”阳文君与项燕之间关系颇深,而他的立场一直是远郢都、亲县尹,分封项燕如果因为他的进言而得以实现,那么县尹对他会更加看重。
“复国之后,楚地所剩无几,大王真欲毁国乎?”昭黍叹了一句,他都有些麻木了。
“自然不是毁国。”熊荆苦笑。
亲上战场的他,已经察觉到了秦国的恐怖。事后大司马府认为秦国最少能动员六十万此种战力的大军,更是把他压得喘不过来。二十万秦军已如此难对付,六十万压过来还不亡国?
他这个年龄本是嗜睡,可那几天想到秦国六十万大军好几天睡不着觉,白天黑夜都看着楚国地图,想着抵挡秦军的办法。楚国真正能依仗的,也就是以江东为依托,建立一道江淮防线。江淮防线的核心是长江中游的夏邑,楚军必须在这里遏制住秦国的陆军和舟师,使其不能染指长江下游;而从淮河以北退下来的军队将与秦军在淮河、长江之间进行血腥的不间断的拉锯战,而不能像后世那样决战于淮北
——决战于淮河以北,对进攻方而言是一场短距离、浅纵深的战略决战。即便是浅纵深决战,独轮车推出来的胜利也不过是文宣。不为人常见到内部战斗报告上,绝大部分军需仍然依靠火车、船舶运输,在只满足65%军粮的情况下,几个月的战争军队已把农户的红薯麦种基本吃光。如果决战不是在淮北而是在蚌埠,甚至蚌埠以南地区,远纵深绝对会带来后勤灾难。
夏邑(或者南郡荆州)、江淮、江东,将形成类似三角形的战略防御体系。根基在于江东,可沼泽勾连的江东十数年时间根本没有时间开发,除非现在就迁徙淮北人丁于江东,再则是从美洲寻获玉米、红薯、土豆。
“大王切莫忘了重赏越地将率。”宋玉再次提醒,他心里想到还是江东。
“淖卿安排一下吧,就以封君的标准。”熊荆最终放弃了封建。同时他心里开始思考江东,移民本来就是件难事,朝国人的政治体制下移民更加难事。江东有哪些地方适合移民呢?自己应该早一些去江东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