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顾夜阑并没有察觉到林竹的异常。
有一天他忽然来朝云堂,顾夜阑还奇怪,他平时怕挨训,对自己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除了过年拜年,几乎都没有主动送上门来的时候。
乍见林竹笑嘻嘻地进门,顾夜阑第一反应是问他:“你这个月的例银花完了?”
林竹好大不高兴:“师父,虽然贪玩,但可很少糟蹋钱,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找您要过银子啊?”
顾夜阑头微微仰,眼睛稍稍眯起来望着他,从林竹的角度看,感觉很不爽。
“你是没找我要过银子,可你没少找你大师兄救急吧?”顾夜阑轻轻巧巧地拆穿他。
林竹急红脸:“师父您听谁说的?”
顾夜阑站起来,林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见师父面露不满,又挺直腰板站定。
“你大师次兄厚道,从来都是帮你兜着,放心吧,他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那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林竹还抱有一丝侥幸,他今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想一开头就让顾夜阑留个不好的印象,开局一定要开好,才能图谋后事。
“我虽然平时不管庶务,但是这个府里的事,只要我想知道,还是都能知道的,别把你师父想得那么无能。”顾夜阑随手将一本散心集收起来,再将刚练好的字检查一番。
林竹笑嘻嘻道:“哪能啊,师父是这个世界上令我最敬畏的人了,我心里可从来不敢一丝一毫轻看您。”
顾夜阑只抬抬眼皮瞧他:“嗯,不错,这些年没白骂你,总算有点震慑作用。”
林竹偷偷翻个白眼,又赶紧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将话题引回来,不让顾夜阑牵扯到一旁。
“师父,您当国师也好多年了吧?”
顾夜阑想了想,点头道:“过了年就整十年了。”
“日子可真算长了。”林竹赶忙接上。
顾夜阑收好纸张,警惕看向他:“好好的日子,你来跟我回忆往事?你还没到这个年纪吧?”
林竹生怕话题再跑偏,立马说道:“哪能啊,我就是觉得,这些年来师父太不容易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上进点,少惹我生气。”顾夜阑回身将字集和练习的纸张都放在身后的架子上。
林竹绕过桌子往前凑了两步:“我年纪也不小了,哪还能像以前那样总淘气惹您生气啊,我只是觉得,师父您这么些年来一直一个人,是不是太清苦了些,总该有个人照顾您才是。”
顾夜阑走到圆桌旁,林竹马屁极溜地上前率先拎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顾夜阑颇感意外,不动声色地瞅他一眼,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说:“照顾我的人有的是,如蓝如月,周大娘,尤妈妈,我没觉得苦。”
林竹咬着牙,改口说:“那您这个年纪了,总一个人,就算吃得饱穿得暖,多少也会觉得孤单,对吧?”
顾夜阑刚要点头,忽然顿住,警惕地抬头问他:“你的到底想说什么?今天谁让你来的?”
林竹连忙摆手:“谁能让我来啊,当然是我自己要过来的,这不是想跟你说说话嘛,平时您见了我不是教训我,就是检查功课,咱们师徒算起来也好久都没聊会天了。”
顾夜阑没再说话,倒不是他相信了林竹的话,而是他彻底看出来了,林竹今天找他是有很明确的目的性,所以,他等着,看看林竹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师父摆出这种黑脸的架势,林竹不禁往回缩了一下脖子,但一想到自己的目标,复有鼓起了勇气。
“师父,您不觉得,该给我和大师兄,添个师娘吗?”
顾夜阑抬起头,一脸意外地看着他,一下子笑了,这下可把林竹吓坏了,急吼吼地就要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师父,我就是觉得……”
顾夜阑没有打断他,只是用那种掺杂着复杂笑容的眼睛盯着他,结果林竹就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可是也不能把说了一半的话撂那,只好咬着牙继续说完:“师父总是孤单单一个人,要是有个师娘在身旁,闲事说说话,练字时研研磨,夜里熬夜时添个香,日子就圆满了。”
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话,自认为没什么毛病,林竹便忐忑地等待顾夜阑的回应。
“是不是安和郡主最近跟你说了什么?”顾夜阑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