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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聊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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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嗷嗷”的一嗓子, 可不得把整个小住院都惊动了。

其实上,这一嚎叫音刚落, 原本只留下一盏小油灯的客房就应声明亮了起来,且亮如白昼,将客房的情状照的一清二楚。更有原本只该有这两个人的客房,却诡异的多了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如花似玉的易小娘子, 另外一个则是个年轻隽秀的道士。

他们俩自然就是蜥蜴精易想容, 和林宁了。

易想容身先士卒的冲上前, 将那嗷嗷痛叫的淫贼一把擒住, 接着就给卸了臂膀, 不仅如此还回头问林宁:“道君,可要缴了这淫贼的‘械’?”

林宁却把目光转向“受害人”:“这才是我们在追的淫贼。”

易想容:“啊?”

“当然了,此人也是个淫贼。”林宁这次说的是后来潜入院子的男人, 这人看起来二十多岁,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却没想到竟然是个色魔。

至于他为什么会嗷嗷痛叫?

以及林宁为什么会说那个遭受丈夫家暴的妇人才是连环强-奸犯?

关于这两个问题, 其实可以一起来回答。原来这个妇人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本名叫任茂。这个任茂看起来不仅长相姣好若好女,更有他的声音, 甚至体态都很像女子, 便是青天白日下走在路上, 怕是没有谁认为这其实个男人, 相反他看起来就是个举止袅娜的少妇。也正因为如此, 当任茂来投宿时,主家不会有所防备,更因为他所说的遭遇而同情他,让他进来借住一晚,却不想这样就等于引狼入室。

那后来偷偷潜入的男子,名叫赵管武,是胶州城本地人。他亦是见色起意,潜伏进来偷摸来到了客房,趁着月光瞧清楚了客房中的人面容姣好,哪里还忍得住,自然是要霸王硬上弓的。

任茂自然是要激烈反抗的,就这样这两个淫贼展开了殊死搏斗。

只是赵管武是一家镖局的镖师,长得人高马大,又身强力壮,而任茂为了能更好的扮演女子,身量自然更倾向于清瘦的,再有他平素学的都是女红。这样两个人武力值不对等,因而片刻后,赵管武就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接着猴急的赵管武就把任茂按在床上,扒掉他的衣裙,急吼吼的就要拔枪入洞。

结果就是他洞没入着,却是撞上了另一杆枪。

尽管那枪杆子是软的,可谁让赵管武太过猴急,这一硬碰软下,竟然遭遇了反噬,导致他自己的命根子遭到了重创,这哪里能忍?当即赵管武也不顾他是偷潜进来行奸-淫这等恶形的,控制不住的就痛嚎了起来。

如果有什么能让赵管武觉得有所安慰的话,那任茂的命根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忍得住没有痛叫出声而已。

话说回来,易想容闻言,便再仔细瞧了瞧任茂,见他果然是个男人,有那么惊奇,待转过头看林宁时便问道:“那道君我们眼下该如何做?来个一箭双雕吗?”她作为一个蜥蜴精,倒还很会一语双关嘛。

任茂:“!!”

赵管武:“!!”

林宁:“……报官。”

不过在报官前,林宁还先审问了下这两个人。赵管武先不说,但就来说那个男扮女装行不轨事的任茂,他起初牙关倒很紧,咬死说自己是逃难的,扮成女子实属不得已,也不想就是这般自己也遭了大难。事实上是任茂觉得他从前作案很是小心翼翼,那些被他奸-淫的女子是绝对不会将他供出来的,那就只能说他如今是倒了血霉,才被抓住并非女儿身的事儿。

林宁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我们俩这般快就出现在你的房间中,还没有给你什么启示吗?”

任茂死鸭子嘴硬:“谁知道你是不是也见色起意?”

易想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就你这等姿色吗?道君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

任茂淫者自-淫道:“你们一个小道士,一个妙龄少女,孤男寡女的怕也是不干不净吧?”

林宁双眉微微上扬:“所以这就是你得出来的结论?”

任茂道:“不然呢?”

林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任茂迟疑了下,他左瞧瞧丰神俊朗的林宁,右瞧瞧鲜润明媚的易想容,“难道你们想和我来个三人行?”

林宁:“……”

易想容则是啐了任茂一口:“你想得美,都说了道君是不容你玷污的!”

林宁:“……叫他瞧瞧你本来的模样。”

任茂:“??”

易想容揉捏了下,这才变回了原型,但见地上多了一条有尺来长的蜥蜴,那蜥蜴还开了口:“道君,不知这是为何?”

任茂:“!!!”

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吓一吓任茂了。

效果自然是拔群的,任茂被骇得差点丢了魂,等到易想容变幻回人形后,都不用林宁再给予其他威慑,他就忍着下-体疼痛把什么都说了。除了说了他的本名,以及他的籍贯乃是山西太原府石州外,任茂还交代了他的其他六个师兄弟,以及他们的师父和师祖。

原来任茂这男扮女装,暗行奸宿的本事是师传的,他的师父名为桑冲,在多年前跟着一个叫谷才的人学得这身本领。桑冲学成后,就陆陆续续收了包括他在内的七个徒弟,他们先是把脸上的汗毛须髭绞剃干净,眉毛也做了修整,接着蓄起长发,扮作妇人的头脸;接着等女子身姿学成后,就学习各种女红,如刺绣荷包、缝帽纳鞋、烹调菜肴等等;再然后就是学习如何混进闺房、挑逗哄骗、自制迷药,最后还有在作案得逞后怎样诱骗威胁,不致败露等等各种作恶技术。

以及他们作恶的套路是沿途留心打听相貌姣好的良家女子,然后或是在这作案对象的宅第附近,找一人家谎称自己是被丈夫家暴,或是族人虐待的妇人投宿,过几天后,便央求借宿人家主人介绍他去受害人家里教习女工;或是直接投宿在受害人家中,自荐做帮工,尔后伺机行奸-淫之事。

因这时节良家女子很是注重名节,在失了贞洁后多是不敢声张的,再有便是等家人有所发觉,这作恶的淫贼早就流窜到了下一地不说,受害人家人也万万不会想到这作恶的,竟然是来家中做活的女帮工。就像小茶馆的老板娘柳四娘她娘家那个投井的女子,等她投井,她的家人都没意识到症结所在。

这么一来,他们师徒八人竟流窜作案多年,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好女,却还没有被发现,单就这个最晚出师的任茂,他就已经得手了十数次,其中就包括柳四娘娘家的那名投井自尽的女子,还有胶州一员外家的千金。

可以说他们师徒八人,加上那位已经死了的祖师谷才都是恶贯满盈,其罪可诛之辈!

至于赵管武?他即使罪不至死,可他妄图奸-淫他人的证据确凿,也一并被林宁送到了胶州县衙。

胶州县令仍记得林宁,再者拾光道长如今的名声斐然,因而在听到是林宁来访后,胶州县令就正了正仪容,快步从后衙迎了出来。

“道长。”

林宁:“贫道擒到了两个淫贼,此来报官以望大人周知。”说着就言简意赅的说了下他们俩,尤其是任茂的罪行。胶州县令一愣,再特意瞧了眼萎靡不振的任茂,他还以为任茂是受害人来着,哪想到他竟然是更万恶的那个,不过很快胶州县令就收起了这等发散的思维,正色道:“若如道长所言,那此案重大,类比十恶,待到本官细细审讯后,将他们这一门连同明细送往京城,以乞敕法司从重拟罪,以儆效尤!”

林宁点了点头,复而道:“若到时需要贫道出手擒拿其余师徒七人的地方,贫道亦会出手相助的。”如今任茂是抓住了,可他只知道他师父和其他师兄弟任谁名谁,可并不知道他们如今流窜到了哪儿,到那时候想抓住他们也得费一番功夫。

胶州县令叹道:“道长高义。”

这时浑浑噩噩的任茂冷不丁瑟瑟发抖道:“有妖怪啊!”

胶州县令睇他一眼,看他男不男女不女,又犯下如此罄竹难书的恶行,他们师徒亦不知糟蹋了多少好女,当下便怒不可遏道:“何来的妖怪?倒是本官瞧你丧尽天良,行为堪比兴风作浪的妖怪,根本便是个人妖。”

林宁:“……确实是。”

说着轻轻扬起眼角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却让任茂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往外说什么了。

话说回来,因胶州县令卯足了劲来办这个大案,很快就将供状连他那同门的名单,一并送往了京城。当今天子得知后,便命都察院复审,很快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出奏折,说看任茂所犯下的罪行,其死有余辜,其该判死刑,再有任茂的师父桑冲,还有他的师兄弟们也该同罪。

天子一日后给出批复,说任茂等人罪大恶极,合该凌迟了。再有没有被抓住的桑冲等人,各地加紧缉捕,一等缉捕就即刻押往京城受刑。

至于赵管武?他的罪行尽管没有任茂等人的严重,可谁让他正撞到了枪口上,胶州县令体察上意后,就判了他流放三千里。

又有任茂案的经过全都载在了邸报上,从京城发向了各地,而胶州因为是事发地,在邸报发来前,此案就已经被传得到处都是了,小茶馆中接连数日的谈资都是这一案,老板娘柳四娘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不复先前心事重重的模样。

而易想容在得知什么是凌迟后,生生打了个寒颤,接着便对上林宁似笑非笑的目光。

林宁慢吞吞道:“说起来当日你对孙二郎所行之事,也称得上是迷-奸。”

易想容:“…………”

易想容垂下头不敢反驳。

林宁复而道:“我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当真记住了这个教训。”

易想容决然道:“妾断然不会再犯的,妾可以拿妾的妖丹发誓。”

林宁道:“姑且相信你这一回。”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布袋,“这是原先说要给你的重思稻,你拿着,贫道这就送你回你的老家。”

易想容一愣,她原本以为她怕是得不到赏赐了,不曾想林宁说话算话,当即跪伏在地,真心实意的谢过了林宁。之后,林宁便将她送回了下溪村,让她归家和她的父母团聚,拿着重思稻好好修炼去了。

·

林宁不久也和小茶馆老板娘柳四娘辞别了,她倒没有立即去缉捕任茂的同门,而是回了一趟崂山,毕竟她就来到了胶州,而胶州距离崂山不远,不回去一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秋日的崂山苍翠葱茏,上清宫则隐在崂山深处,不过林宁并没有照常人上上清宫的路途上去,而是直接回了他们师徒原本隐居的小天地中。小天地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红墙碧瓦,云雾缭绕间有仙鹤展翅,只是林宁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而这丝不同体现在味道上,但闻得空气中清香四溢。

这味道并非是猴儿酒的香醇,而是花香。

严格来说,是牡丹花香。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从前林宁确是知道她师父回道人在自己的寝室内养了一株白牡丹,可他唯恐她知道,平时连半点都没有透露过,再有林宁那时候能闻到牡丹花香味,是因为那时候是春天到夏天的过渡期,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可如今早已经过了牡丹的花期,即使小天地中四季如春,但也不至于花香四溢,让她都给闻个正着?难道是因为她不在,她师父终于敢正大光明的养那株白牡丹了?

林宁正想着呢,回道人从屋内走出来,声色俱厉道:“好端端的,你回来作甚?”

林宁:“……实际上我正准备走了。”

回道人:“……何事?”

林宁笑嘻嘻道:“只是回来看望下您老人家,不过好像您有客人,徒儿是不是打扰您了?”

回道人一挑眉:“为师哪来的客人?”

林宁眨了眨眼:“没有吗?那徒儿就是随便猜猜,没有便没有吧。”可是吧,她这一贯放荡不羁的师父,今次竟然没穿他平时惯常穿的黄欗衫,而是换上了一件白色软绸阔袖长衣,看上去很是风雅,更衬得回道人姿容雅致。再有他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否定的太快了,还有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问她要猴儿酒,看起来她这次回来对回道人来说是猝不及防。反正呢,林宁如今更加确定她师父这儿有了个客人,而这个客人的身份,林宁觉得这满院飘散的牡丹花香就已经做了昭告:

牡丹仙子白牡丹。

也难怪她师父这么紧张,而林宁也很识趣的不再追问,还在回道人欲言又止的看过来时道:“徒儿在外一切安好,此次是因为到了胶州,这才想起来该回来探望下师父了。”

“原来我们的师徒情谊这般廉价,”回道人话锋一转,“为师平常用来泡茶的泉水没了,你去担一担回来。”

林宁一低头:“是。”旋即都不用回道人再催,她就没影了。

回道人:“……哼。”

这时一道婉转悠扬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我瞧你那徒儿瞧出端倪来了。”

回道人嫌弃道:“他一向滑头。”

女子掩唇笑了起来。

回道人:“怎的?”

女子媚眼如丝道:“我瞧你分明是心中自豪,只嘴上嫌弃,不过你一贯如此,我早瞧得分明了,不然你寝室中那盆白牡丹又何解?”

回道人:“…………”

且说林宁出了小天地,去了上清宫西北岩上打水。此石间有一清泉,名曰“圣水泉”,其水甘冽澄明,是崂山一大名泉,而林宁这打泉水还不能打快了,她得慢慢的打,毕竟要给她师父留出私人空间嘛。不过话说回来,林宁也有几分好奇,她不太清楚当年她师父和白牡丹间的爱恨情仇,只过去十年间,倒也不见白牡丹过来——当然不能指望她师父去主动找人家——怎么白牡丹突然间就过来了?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林宁为了消磨时间就在上清宫转悠着,转悠到了配殿那边,她还记得这配殿前那株山茶花成了形,还有那株高约八尺的白牡丹。只是如今一瞧山茶花还是老样子,只是白牡丹却只有二尺高了。

林宁:“?”

这时有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读书人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用来做雕栏的木料。他瞧见林宁一愣,林宁向他施礼:“敢问居士,这株白牡丹发生了何事?怎么小道不过下山游历月余,她就沦落到这般境地?”

书生姓黄,闻言含含糊糊道:“先前她被个商人狠心移走了,过了好一段时日才会寻回来,只是长途跋涉的,枝叶不免枯萎,幸而得花神娘娘垂怜,这才重新焕发了生机。”

林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白牡丹是借此来见她师父的,他们俩可真是。

黄生以为林宁是在感慨这株白牡丹,也就是香玉的遭遇,便没有多想,自顾自修建起雕栏来。不远处黄生暂住的客舍中,身穿一袭白衣的香玉忙唤绛雪道:“绛雪姐,你瞧,是那个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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