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的那段时日,裴右安接见漠北使者,代朝廷或封赏,或施威,以镇札木和像札木一样的漠北部落。
除了这些使者,还有陆续前来参拜的当地守将、各城都司,白天少不了一阵子的忙忙碌碌,如此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漠北边陲,又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嘉芙掐着手指,再次开始算着自己的小日子。
前些天里,她又来了月事。
这已是两人不再刻意于那些日避免亲热后,她第三次来月事了。
她感到微微的失望。
她很想再为裴右安生一个孩子。
这个愿望,从慈儿两三岁后,便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后来这些年,她没再想了,本渐渐也淡了心思。但如今一旦再次有了这念头,便如同老房子着了火,整天想的都是这个,恨不得能立刻再次怀孕才好。
虽然裴右安在她眼中,永远都如初见,郎艳独绝。她照镜子,也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老了。但他已过不惑之年,自己虽然比他小了不少,但也确实不算年轻了。想要如愿,看起来还是要做周全准备。
最近空下来后,她每天便做好吃的,还炖各种补食,除了自己吃,每晚裴右安回房,也不管合不合他口味,强迫他吃——自然了,补食也不是乱吃的。
她在出京前,特意悄悄请了个精通妇科的太医给自己看过。太医说她体质极好,不寒不燥,无须吃药,但到了她这年纪,可适当温补,如此更容易怀胎,荐她多食用黑豆、姜、莲子,说黑豆有助受孕,姜、莲子可温补身体。至于裴右安,自然也要同补,荐了些温补肝肾的药膳,给她写了一张长长的单子。
太医的话,表达的很隐晦。所谓妇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而男子一旦过了四十,大多就都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故媚药之类的邪物,才会大行其道,不知害了多少的人命。
反正太医的意思,只要注意量,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些食物,隔三岔五,平时多吃吃,对那个方面,总是有好处的。
虽然迄今为止,嘉芙对两人在这方面的相处,感到很是满意,也没觉得裴右安对着自己是在勉力支撑,但在时隔十六年后,想再生个孩子,预备之事,自是不厌其烦,多多益善。
今晚她又再次开始期待了。
她的月事,向来很准,每月上下相差,最多不过一天。根据太医的教导,加上这么多年和裴右安相处得来的经验,知道今晚开始,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倘若两人同房,有孕的机会,要比别的日子大的多。
从前每月到了这段日子,两人心照不宣,都会避免做那种事。
但如今不一样了。
天刚黑,屋里的炭火便烧的暖暖。嘉芙早早地去洗了澡,出来后,趴在贵妃榻上,让檀香替她弄干长发,再往皮肤上抹了她喜欢的宫廷御造茉莉芳膏,细细地擦匀,从头到脚,没一寸肌肤闻起来不是香喷喷甜滋滋的。随后挑来捡去,在一堆衣裳里,选了条藕荷色的罗裙,外罩一件薄若蝉翼的纱衣,面匀轻粉,唇点淡脂,发绾堕马髻,青丝如云,向面倾垂,鬓边斜斜簪了一朵雪里山茶,人面娇花,娇慵中流露出精心打扮的美艳。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装扮过了,待梳妆换衣完毕,揽镜自照,自己瞧了,都觉美艳无俦,很是满意。
裴右安想必会喜欢的很,嘉芙猜想。
酉时末,他便从前头回了后堂,嘉芙笑吟吟地迎了出去,替他掸去落在肩头的雪花。
裴右安入内,乍看到她,仿佛微微一怔,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嘉芙心中欢喜,推他去洗澡,出来,帮他换了衣裳,便叫人送来今晚准备的吃食,按他坐了下去,自己站在他的身后,一边亲手替他捏肩,一边殷勤地催他吃东西。
碗里的东西一坨一坨,有肉有米,汤汁淋漓,裴右安还没吃,便闻到了一股掺杂着淡淡药味的羊骚气味,苦笑道:“这又是什么?”
最近这半个月,隔三差五,什么鹿肾汤、猪腰子、枸杞羊肾粥……
一开始还好,吃到现在,光是闻着,就已经有点反胃了。
“这是归元汤。淮山药、肉苁蓉、菟丝子少量,加核桃仁、粳米,和瘦羊肉、羊脊骨同熬,我足足熬了一个晌午,最后加几根葱白,生姜、花椒、料酒、胡椒粉……对了,还有八角。太医说,吃了对男子身体好。”
“我刚才已经替你尝过,味道很好的,你赶紧吃。”
嘉芙睁大眼睛,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她刚才是尝了一口,但那个味道……好奇怪……
反正她是不想再吃第二口的。
裴右安自忖并无肾精亏损、耳鸣眼花、腰膝无力等等诸多中年男子时常面临的不可言症状,半点儿也不想吃这玩意儿,但在她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想到前几个月,她发现来了月事后的表情,实在不忍让她再失望,只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吃到最后,他已经跳过了咀嚼的步骤,连吞带咽,一口气地咽了下去,拍了拍发闷的胸口,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真的有点怀念她从前给自己做的那些甜点……
比起来,他更喜欢她喂自己甜点,而不是这些光闻着就足以让人泛呕的所谓食补。
嘉芙见他一口气吃完了,连汤都喝的涓滴不胜,心里欢喜,其实也是有点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胸膛,又替他捏了片刻的肩,估摸着刚才吃的已经落下去了,方柔声道:“夫君,不早了,就寝吧。”
裴右安被她拉了起来,带到床边。
他低头,默默地看着她欢欢喜喜地替自己一件件地脱了衣裳,再被她推倒在了床上,躺在那里,又望她自己脱去披在外的那件薄纱,再一层层脱去别的,最后钻进了被窝里,香扑扑的柔软身子,整个儿往他怀里拱,那张红唇,凑到了他的耳畔,撒娇般地哼哼:“大表哥……”
鉴于前几个月的经历,为了保证今晚开始,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能让他尽情挥洒,从这个月月事结束后,直到今夜之前,嘉芙都不准许他和自己同房。
裴右安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碰她了。
他转脸,凝望了她片刻,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帐子也落了。
伴着床帐起了一阵水波般的拂动,进行到一半,嘉芙春.情正浓,却感到他仿佛有些力不从心了,越来越是勉强,最后甚至停了下来,不禁奇怪——
其实今晚,从一开始,嘉芙就觉得他一直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仿佛有点提不起精神。
按理说,不该这样的啊——
她今晚这么美,自己看着都要动心了,他又半个月没碰她了……
她不解地睁开眼睛,却见他已从自己身上飞快地翻了下去,一把掀开帐子,探身而出,人竟呕吐了起来。
嘉芙吓了一大跳,绮念顿消,慌忙爬了起来,帮他挂起帐子,又跪坐在一旁,轻拍他的后背。
裴右安不但吐掉了方才吃下去的那碗归元汤,连先前的晚饭也一并吐光了。
嘉芙急忙披了衣裳,下床给他倒了杯温水,端过来服侍他喝了下去,见他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是虚弱的一副样子,不禁担心不已,要去叫郎中,被他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