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因为是长子要承袭家业,自幼收到父母的严厉管教颇多,慈爱宠溺极少。今日老太太的举动,倒叫他有些感动。忙不迭道了几声谢,便吃了起来。
老太太见英国公未脱官服,衣服明显变得有些宽松,再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下颌处生出一层青色胡茬,自是知道他十分疲惫。少不得有些心疼,“公事虽忙,可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我瞧着你又清减了许多。眼下你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切不可事事强撑着。白日里头公事繁忙,下了衙又要喝酒应酬,镇日里不好好吃饭,没的累坏了。你瞧瞧你,不过年初才赶制的新官服,如今就宽松了这许多。你不好好爱惜自己,这一家子老小都指靠谁?”
英国公放下碗,虽是在外面带了一身寒气进门,听了老太太一番话,心里却是暖的。“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日后必定多多注意。您也要多多保养身子,咱们一家子都呈您福泽。”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家合才能福禄昌盛,可眼下啊……这败了福禄的事情太多了。我能管的了内宅之事,却是插手不上外面庄铺的事。还得国公操心。”
英国公闻言自是知道外面有事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即刻便将双手扶于双膝之上,认真听老太太垂训。
老太太也不含糊,一五一十将今日的事情都转述给了英国公,并最后总结道,“……要知道,咱们这样的世家大族,之所以能代代昌盛至今。皆因治家严谨,既没有那祸乱萧蔷的败家子,也没有仗势欺人的刁奴。如今哥儿们都读书上进,相互友慕,办差秉公,各个堪得重任。可这外面庄铺上面的管事,却委实不大让人放心。眼下凑巧是采姐儿的乳母一家受到了这样的境况,她又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实情。那咱们瞧不见的地方,是不是大有此事存在。玉哥儿啊,若任由此事发展下去,怕是我们英国府要落得个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名声了。你曾祖父到你父亲几代人都为官清廉,为民请命,咱们家世代忠良,可莫要在你这一代出了差错。”
英国公虽不善于内宅的弯弯绕,可稍微一动脑子就知道此事必定和内宅争斗脱不了干系。老太太只从大方向来说,却未涉及任何内宅之人,显然是想要维持住家庭的和睦,更是给他们夫妻留了颜面。他如何不知老太太的良苦用心,毕恭毕敬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吩咐柏哥儿去将此事查办清楚,并将所有庄铺上下清理一番。”
老太太摆摆手,“柏哥儿如今在外训兵,如何将他找回来管这些事儿。栋哥儿如今赋了个闲职,叫他去办吧。你这个做大伯的嘱咐他去办事,他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老太太考虑的周到,那葛庄头到底是三太太的亲戚,叫三太太的儿子去管,也正好能拿捏好度。英国公连连点头,母子二人沉默片刻后,英国公又道,“母亲,近日来,圣上的状况越发不好了。”
“怎么?”老太太眉头一皱,“前些日子不是说好些了,已经能上朝了?”
英国公叹气,摇了摇头,静默片刻思索一番后,才委实艰难的说道,“前些日子圣上不知在宫中看见了谁,认成了离儿。竟以为如今是三十年前,镇日里寻离儿……眼下却是将丽妃娘娘忘了,可……唉~”
老太太听见离儿二字,只觉得胸口似是被人击中一般。当日,她竟忽略了,姜采有着和那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此时的姜采说是三十年前的那人也不为过。老太太揪心道,“当年太后怕圣上因美色误国,才想到了那法子来拆散他们。可谁知,皇帝却从此落下了心病。再娶的每一位妃子,皆能瞧见她的影子。如今更是疯癫至此,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应了太后,累的你们几个皆过的不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