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与广安王的庚帖被烧之事不胫而走,这么多年宗室子弟的婚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广安太妃有些忧愁,连着几晚没有睡好。早上梳妆的时候,瞧见自己鬓间又多了一丝白发,忍不住心中抱怨。
这儿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出了这么多糟心事儿,害得她生了白发。真不知道娶了她是福是祸。
为广安太妃梳头发的朱妈妈自然也看见了白头发,知道太妃素来珍爱自己的一头秀发,多半猜出了她此时的心理活动。在肚子里打了一圈草稿后,开口道,“奴婢听闻这位姜姑娘的生母,是个有来头的人。”
要娶儿媳妇,自然是要查问底细的。广安太妃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除了是老梁大人的嫡女,还有什么其他来头?”
“奴婢听闻,这位夫人生的极其貌美,原是与圣上一见钟情的。后来又不知因何缘由同英国公互生了情愫。圣上仁厚,不夺兄弟所爱,太后这才指婚将那梁氏许配给了英国公。后来先后生下了一子两女,在生这位二姑娘时难产而亡。”朱妈妈将道听途说的八卦,组织了一下复述给广安太妃。
广安太妃神色如常,看着镜中的自己。“宗室之中,这类秘闻倒也不算稀奇。想来也是年轻,心志不坚,移情别恋也是有的。”
朱妈妈面上漫上一层神秘之色,打量了一圈屋内垂首的小丫头们,压低了声音。“奴婢还听闻,这位夫人生的异常貌美。当年除了与英国公互生情愫外,太后更是怕她狐颜魅主。做了英国夫人后,每次进宫,都天生异象。坊间传闻,这位夫人并非凡人。”
广安太妃嘴角扯了扯,这也未免太扯了。她是不大迷信这些的,声音冷了下来,“若当真如此,这位夫人所出的大姑娘,如何会嫁了太子,做太子妃?”
传八卦的人还真是不动脑子,广安太妃觉得这京城中的贵妇圈子明显风气不好,不若漠北民风朴实。
在漠北时,众夫人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便是什么好吃,什么东西好用,怎么强身健体,店铺经营互通有无。对于别家的私密之事,倒没什么兴趣。
朱妈妈是听了全套有理有据八卦的,不急不缓又道,“太子妃娘娘与生母相似之处极少,倒与国公爷十分相像。反而是这位二姑娘,生的与母亲年轻时一般无二。”
姜采倒是有几分美名,广安太妃却未在意过。毕竟京城的人,多半喜欢吹嘘,更何况姜采这样的家世,不切实际的吹嘘她貌美、才高倒也不算稀奇。
广安太妃并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听到这里觉得全是些无用信息,便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了。见朱妈妈已经将她的头发梳好,便自挑了几个素净的发饰递给她。“庚帖已毁,这位姑娘便是与咱们王爷无缘了。她有什么身世、传奇倒是与咱们府上无关了。”
“娘娘的意思,是要退婚?”朱妈妈有些吃惊。
“庚帖都毁了,这么不吉利的亲还怎么结?”广安太妃叹了口气。她对姜采没什么意见,家世好据说性子也好,重点是荣汶似乎也是喜欢的。
荣汶一早来给太妃请安,走到门口听见屋内太妃与朱妈妈的话,便示意小丫鬟不要通报,顾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此时听见太妃说这样的话,心下一紧。
但太妃年轻守寡,自己一个人拉扯他很不容易,他自是不愿意当面提反对意见的。全当没听见,让小丫鬟通报,自跨步进门给太妃问安。
太妃见荣汶进门,忙给朱妈妈使了一记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提这个话题。自己则起身往一旁的软榻上坐去,见荣汶并未穿常服,而是着了官服,便问道,“今日是要上衙了?”
荣汶点头,“好些日子没去了,虽不是什么要紧差事,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吃空饷啊。”
安太妃抿唇笑道,“你倒是长进了,怕是你那上官巴不得你不要去,去了还要伺候你这闲散王爷。”
“母妃又挪揄儿子!”荣汶嗔道,往广安太妃身边坐了。“今日既要去点卯,怕是同僚也要一道吃酒的。晚上就不陪母妃用膳了。”
安太妃点头。
儿子虽然纨绔了些,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孝顺孩子。素来出门都要和她报备,晨昏定省也没有偷懒的时候。便就是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
安太妃觉得十分暖心,想到姜采的事,又觉得很心疼荣汶。沉吟半晌,还是决定提一提。“汶哥儿,你与那姜家姑娘的婚事……”
荣汶神色平静,眼里仍带着往日常有的笑意。“既是庚帖毁了,便说明我与她无缘。”
广安太妃未料得他竟如此豁达,自己是过来人,却也知道求而不得的苦,便更心疼起荣汶的懂事。
“你若真心爱慕,娘可以再与太后说一说的。也不是没有换两次庚帖成婚的先例。”安太妃目露心疼,犹豫片刻后又道,“原是那花氏也要入门的……”
“妻都不娶了,还要妾做什么。”荣汶说的异常果断。
广安太妃知道,不能再深说,便就作罢。
荣汶从广安太妃处出来以后,便一直沉着脸。常随杨成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
自打更贴被烧,又没能按压住消息外传开始,荣汶便没有一天心情是好的。听说姜采病后,又是荣演用红参莲救的她,心里更是懊恼。
这世间女子多有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的想法,他虽未见得如何爱慕姜采,可仍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几次查访后,知道事情是锦乡侯府做的手脚,却因为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不能追究,他更觉得气闷。
才回京这么短的时间,就频频出现棘手问题。看来他想做成的事情,的确很难。
……
生活中虽有诸多变故,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姜采每日仍旧早早起来,收拾妥当便去陪着老太太用早饭。看看书,绣绣花。偶尔和姜淮、姜瑜坐在一起聊聊天。更偶尔的时候,会和来府上走动的花羽柔打个照面。
她是很不喜欢这位花家三姑娘的,看着温和,却满眼心机。又经历过一番生死以后,姜采对人际关系方面看的越发淡了。
心里那些对前尘的念想,也渐渐的淡了下去。唯独淡不下去的,大概只有对长生的挂念。可挂念归挂念,他们到底母子缘分尽了,也做不得什么。他是个小男孩,京城之中也很少能听见他的八卦。
姜采以为,越是听不到,越说明他过的平顺,毫无风浪,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其实,英国府上还是有些乱的。姜柏要说亲,总有败了势的秦妙音作梗。大概是已经清醒的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嫁给姜柏了,做事的时候免不得有些激进。她也似乎开始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了,有时候丢人丢的京城八卦圈都目瞪口呆。姜采私下以为,这人两世贪欲都不得满足,心态崩了,疯掉了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