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贾元春,一直有些恹恹的。尽管她依旧荣宠在身,却似乎对什么事都失去了兴趣似的。一直到春日将尽,方才渐渐的好了起来。最近宫中的新闻,便是新晋封的贵嫔魏思梦,竟然有了两月的身孕了。
从小小的秀女,一跃而成为跟贾元春平起平坐的贵嫔,可见其荣宠。虽然也有补偿其遭了无妄之灾的意思,但那来自帝王的宠爱,却也不是假的。
魏思梦跟殷碧箫很不一样,虽然也有些娇娇怯怯的样子,但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不惹人厌烦的清高之气。宛如深谷百合,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风华。入了帝王的眼,也并不奇怪。这一点与贾元春截然相反,随着服下如花似玉丸的增多,贾元春身上的秾丽气质,也越来越明显了。犹如精心栽培娇养着的牡丹,是一朵浑身焕发着明艳气息的人间富贵花。
百合我所欲也,牡丹亦我所欲也!皇帝陛下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这段时间除了贾元春和魏思梦,几乎其他妃嫔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哪怕是一直深得他喜爱的淑妃何莲琬,也不例外。何莲琬似乎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看到贾元春和魏思梦,也并没有其他的什么神情,十分大度的模样。但心里是不是恨得想要生嚼了她们,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贾元春身着薄薄绯红色纱衫,水绿色百花裙,坐在亭中下棋。看她自娱自乐的下完了一局之后,芝兰为她端上新茶,而后说道:“不是说那魏贵嫔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看不出来她整日一副清高的样子,原来也是个有心计的。”
贾元春娇滴滴的瞥了身旁婢女一眼,笑道:“御医的话,有时候也做不得准的。她到底年轻,中了毒之后陛下又流水似的给她送珍贵药材。如此将养好了,也不稀奇。”
芝兰有些担忧的看着面无忧色的贾元春,欲言又止。元春再次摆好棋局,嘴里说道:“有话便直说好了。”
宫中尚不算很热,却已经有蝉鸣声在响着了,整日呱噪得很。在不断响起的蝉声中,芝兰低声说道:“主子的身子……陛下来咱们宫里的日子也不算少了,可是,主子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抱琴坐在元春身后,拿着拂尘赶蚊蝇。此时听了芝兰的话,也有些忧愁的看向了一脸泰然的贾元春。“姑娘昔日在家的时候,亦是小心将养着的。冷水从来不沾,便是夏日里热得狠了,也只用井水冰一冰果子茶水罢了。照理说,身子是不该有什么问题的……”
只要是家里稍稍过得去的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家都是小心安养着的,便是害怕以后生育会有影响。穷家小户的姑娘们则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冬天的照样在结着冰凌的水里清洗一家人的衣服。至于以后?饭都要吃不饱了,且顾眼前吧……
贾元春雪白的春葱玉指捻起一枚黑漆漆的棋子,轻轻放进棋盘之中,道:“你们啊,管得也太多了,真成了两个小管家婆了。”
芝兰见主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起来:“主子不可不放在心上啊,这宫里,恩宠什么的都是虚的。今儿升了,没准明儿就降了。唯独自己的孩子,才是终身的依靠啊!”
看吧,连宫女都知道,皇帝陛下是靠不住的。贾元春忍不住笑了,道:“不要着急,这种事,急也急不来,不是吗?”
芝兰看了看元春,露出无奈之色后便将视线转向了抱琴,道:“要不要跟主子的娘家联系一下,弄些养身的方子进来?”
抱琴沉吟道:“此事也不是不行。虽然宫中禁止私相授受,但只是药方子而已,想来是不要紧的……”两个宫女的视线,齐齐转向贾元春。
贾元春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并不是身体的问题,只是没到时候罢了。你们不必着急,安心便是。”
贾元春都如此说了,两个宫女也不好再劝,只得罢了。就在此时,凉亭前方种着紫阳花的花圃之后,转出一行人来。领头的那位,气度高华,正是魏贵嫔思梦。
虽说有了身孕,但她的装扮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脚上也依旧穿着高低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魏贵嫔喜爱紫色,宫中人尽皆知。而她的气质,也的确适合各种深深浅浅的紫色。今日她身上便穿着一件浅紫色的宽袖窄腰银丝镶边的对衿纱衫,腰上系着一条深紫色绉缎褶子裙。一枚青玉佩压裙,佩上柳叶状穗子在风里轻轻飘扬着。
看见贾元春在凉亭中,魏贵嫔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便径直走了过来。贾元春站起身来,与她行了平礼。待身后宫女在石头凉墩上铺上了厚实的猩红色锦垫之后,魏贵嫔方才矮身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