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觉得自从琏二奶奶生辰之后,宝二爷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有的时候,还会用一种让她觉得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一想到那个可能,她的心脏就猛的一缩。不,不可以,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宝玉的信任和宠爱,那几乎是她为之奋斗的全部目的了。
该想个法子来打破这个僵局了。最好的法子,便是将那个告密的人找出来,送到贾宝玉面前去。对于她自己来讲,那便是,找一只替罪羊。应该找谁呢……
这一日,贾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之后,刚一进门,便看见袭人等在院子门口,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没有像从前那样拉起她的手轻言蜜语的疼惜她,贾宝玉自顾自的朝着屋子那边走去,一边解开身上大红色的披风,一边随口问道。
袭人跟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二爷可还记得前段时间,晴雯被罚月钱的事?”
“自然记得,怎么了?”贾宝玉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往前走去。
袭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来到屋子里,道:“那人,已经知道是谁了。”
贾宝玉闻言身子微微一震,甚至都忘了身上的披风,任由它滑到地板上去。碧绿凿花的地板映衬着红艳艳的披风,醒目极了。
袭人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披风搁在一旁的檀木衣架子上。那架子里面镶嵌着一面腰圆镜子,映出袭人柔和的鹅蛋脸,平平淡淡的五官,还有晦暗不明的眼神。只听她说道:“二爷可要歇息一会子再见她?”
贾宝玉走到贵妃榻前坐了下来,顿了顿之后说道:“不必了,这就把人叫进来吧。——叫大家都进来,也是个见证。”
袭人垂下纤长的睫毛,低声答应着去了。贾宝玉看着她袅娜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言。
不多时,晴雯、秋纹、麝月、碧痕等丫鬟都来到了屋子里,袭人也将那告密的人带了进来。看到那畏畏缩缩的小丫鬟,秋纹眼神一凝,开口叫道:“好啊,闹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个小蹄子做的好事,你还有脸来见我们!”
晴雯凝神看了那小丫头一会子,认得是个名叫坠儿的小丫鬟,便开口说道:“坠儿是吧?你将你做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我们听一听吧。”
坠儿哭丧着脸跪了下来,说道:“是奴婢……看见宝二爷带着晴雯姐姐出了门,又听到说满府找不见二爷的人,这才将事情告诉了太太。——都是奴婢的错,晴雯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奴婢这一回吧……”说着,便磕下头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都青紫了。
见此情景,晴雯道:“可别如此,叫我怎么生受得起?你原也没有做错什么,反正你背叛的人,又不是我。你与我之间,本来也谈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只是,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如此行事,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呢?冒险出去告密却又谈不上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要是换了我,肯定是不干的。”
闻言,坠儿的脸上露出一丝慌张,忍不住将视线移向了袭人站的方向。袭人见状忙对宝玉说道:“这丫头原也是一番好心,没想到办了坏事。二爷向来是怜香惜玉的人,最懂女儿家心的,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贾宝玉向来好说话,尤其是对女孩儿来讲。因此这一回,袭人她们也觉得不会有什么不同。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谁知道,贾宝玉神情淡淡的说道:“既然自己知道做错了事,那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自己收拾了东西出去吧,袭人回头告诉平姐姐一声便是了。”
闻言,坠儿吓傻了,半晌愣着不动弹。过了好久方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又开始磕头哀求起来了。贾宝玉抬手揉了揉额头,道:“哭得我头疼,快快将人拉住去,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今日的贾宝玉让袭人等丫鬟觉得陌生起来,不敢再多言,便将坠儿拉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晴雯和宝玉两个人。贾宝玉将脸埋在手心里,声音闷闷的说道:“晴雯,你说,坠儿说的话,是真的么?”
晴雯将冷掉的残茶端了下去,换上一盏新茶来,回答道:“是不是真的,想必二爷自己心里有数,我便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