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林姑娘少说也有十来岁了吧?主子莫不是瞧上了人家?
不然,怎的花这样多的心思在上头呢?
纵然那位林御史再如何嘱咐,主子年纪到底也不大,也不至于真拿了世叔的架子。
轿子临时掉了个头,便又朝着街市上去了。
这一逛,却是两个时辰也没能消停。
和珅走后,荣国府便难免议起了他。
正当好的年纪,又是个出色人物。
“也不知议亲了没有。”贾母斜斜地靠在榻上,笑着道。
邢夫人、王夫人等陪在下首。
此时正巧贾政来见母亲。
“没有。他父母早亡,如今又坐在高位上,谁人有这样大的头脸,去给他议亲?”贾政道。
贾母听闻后,叹了一声:“父母早亡有些可惜。”
“有甚可惜?”贾政摇头:“他出身钮钴禄氏,钮钴禄乃是大姓,光有此作凭靠,便也比旁人家世高出一些了。”贾政此时正欣赏和珅得很,自然开口说的,尽是好话。
贾母点了点头:“这样好的人物,咱家里头,可惜了,却没几个适龄的姑娘。”
邢夫人性愚,平日里瞧不来脸色,不懂得逢迎,但这会儿却是听明白了。今日由二老爷相邀上门来的那位公子,是了不得的人物,连老太太都动了同他结亲的心思。
邢夫人抢着便道:“如何没有适龄的姑娘?迎春不正好呢么?”
贾母却是微微合上眼,懒得与她搭话。
王夫人瞧着她的目光,也透着一丝讥讽。
邢夫人有些讪讪,但又有些不大甘心。
迎春不是她所出,但却是大房的姑娘,她无所出,若是拿迎春当自己女儿,也无不可。王夫人有个女儿在宫里头,她也该膝下有个女孩儿,入个好人家,还能叫她在王夫人跟前,气也足些。
见邢夫人张了张口,还欲说话,贾母这才冷声道:“说的甚么胡话?人家乃是官宦家的嫡子,又有大本事。迎春如何配得了?”
拿妾生子去配人家,那不是结亲,是结仇。
邢夫人被贾母毫不留情一番训斥,这便低下了头,瞧着又木讷极了。
王熙凤忙在一旁打了圆场,说了几句话哄贾母开心,还笑着道:“咱们家不正来了两个好姑娘么?”
贾母便也想到了黛玉和宝钗的身上。
但她却只是笑笑,并不再说话。
除开这头不说。
贾宝玉自那日见了和珅后,之后同府中姐妹说话时,便也难免提起了和珅。
闺中女孩,除却亲近的兄弟外,哪里见过外男?这会儿提起来,都只羞红了脸,没一人敢往下接话的。
但就算是如此,也借了贾宝玉那张嘴,让和珅的名头在荣国府中得以扩开来。
谁料,这第二日,便有些礼物送到了荣国府上。
一些是送给贾政的。
另一些,却是和珅借了长辈的名头,送给黛玉的。
荣国府中这才一惊,知晓林如海原与人家交好呢。其他闺阁女孩儿,早从贾宝玉这里听得了大名,这会儿实在好奇得紧,偏生又不能打听,只整日望着黛玉那方居所,心头想着,这位了不得的状元郎,究竟是个甚么模样呢。
……
碧纱橱。
掀起帘笼,鹦哥带着几个小丫头,小丫头手里都捧着些硕大的盒子,跨进了门来。
“姑娘,这是前头送来的。”
贾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了不少仆从,瞧着竟是大阵仗。
贾政这样好哄,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和珅将贾政的神情收入眼底,走上前,那张淡漠的面孔上这才见了点笑意。
“存周兄。”和珅如此唤道。
贾政果然半点不见被冒犯的意思,反倒同和珅亲切地笑了起来,一边惊喜道:“致斋兄今日也休沐?我还怕请不来致斋兄。”
“近日生了些小病,皇上体恤,令我在家中休息。昨日我往道观去,便是去问那道长求药的。”
贾政一边恍然大悟,一边却又道:“我往那道观中去,也不过是瞧那处清静。但若真要求药,那道长怕是没甚么本事。”
说到这里,贾政便有些欲言又止。
“存周兄有甚么话,只管说便是,何故吞吐不言?”和珅的口吻明明是不冷不热的,但却总叫人生出一种亲近的错觉来,止不住地想要与和珅凑得更近些。
“府中有常来的大夫,倒不至妙手回春,但微末本事是有的。致斋兄若不嫌弃,我这便叫人去将他请来……”
和珅哪里会缺了大夫呢?
且不说他本人便是个大夫。
纵算是真生了病,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势,想要寻个好的大夫来,岂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