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言又从刚刚坐下的鼓凳上起身,先是谢过贾母赐人,然后又笑着回贾母,“人是老太太看着好才赐给了我们老爷,又怎么会不听话呢。咱们家的规矩在那里摆着,凡事都有规矩例子可寻,再没什么不听话的人,老太太放心吧。”
贾母被张氏噎了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又继续说道,“听话便罢了。二丫头身边的奶娘看着眼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二丫头自出生便没了娘,老大媳妇可要多上些心才是。”
张氏点头,面上一副非常认可贾母这话的样子,“老太太说的是,因着二姑娘一出生就没了娘,我也心疼她。二姑娘的奶娘原是我娘家那边的丫头,身体也好,规矩也能看,这才调了她来使。我们大房就只有琏儿和二丫头,我又是他们的的母亲,再不敢不上心。”
贾母听张氏提张家,心里更是犯膈应。只是张家现如今仍然势大,贾母也说不出贬低张家的话,“怎么好因着这点小事就劳动了亲家。咱们家就是没有刚生产的媳妇,去外面买一房回来也使得。”
张氏拿着帕子掩唇一笑,“瞧老太太说的,二姑娘是我们老爷头一个闺女,总要挑了好的给她使。要是随便找个回来,不说老太太要不高兴,就是我们老爷也要生我的气,说我不上心呢。”
张氏顿了顿,想到今天也斗的差不多了,便没有将她想要将楼依记在她名下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老太太一定第一个不答应。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先看看老太爷的态度再说这些事情也无妨。
是的,就是老太爷的态度。
昨儿贾代善待楼依的态度,让很多人都对楼依这个小屁孩多了几分重视。
就连王夫人和元春也对楼依有了几分忌惮。
别看元春是荣国公的嫡长孙女,可是在身份上,哪怕楼依只是个庶出也比父亲没有爵位的贾元春高出一截来。
谁让贾政现在仍只是个白身的次子呢。
贾元春最好祈祷贾代善和贾母能够一直长寿,或是在这对老头老太过身前,她那废物爹能考出个功名来,不然荣国府分了家,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平民姑娘罢了。
哦,也不能说普通。毕竟她还是有个亲伯父当将军的姑娘。
王夫人和元春娘俩个都担心大房这个姑娘会压了元春一头。所以格外的注意楼依这边的动静。
楼依被传八字克亲的流言便有王夫人的手脚在里面,不过是因着荣禧堂这边嘴碎的人多不胜数,所以并不显她罢了。
张氏是个很矛盾的人,她鄙夷着李家卖女求荣,心喜李姨娘省心,可又瞧不上李姨娘那多愁善感自怜自悲的样,但却不会迁怒于一个孩子。李姨娘死前将孩子托给张氏,张氏也会按着承诺的话将她的孩子养大。但其他的,就只看这个孩子自己的造化。
但很明显贾代善的举动打乱了张氏冷眼旁观的打算,于是从昨天开始她便对这个庶女上心了。
妯娌十多年,彼此都是了解的。张氏既然上心了,王夫人那里也再不好做什么手脚了。
于是王夫人这一回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
男人的前程或是没了父亲给的爵位,还可以靠自己去拼去考,可是女儿家的终身却必须有个好父兄才能结门好亲事。虽然元春比二丫头大了八岁,可是八岁并不能代表什么。
楼依并不知道她对贾代善的靠近让一帮子人精都患上了多思多虑的焦虑症,此时她正被唐嬷嬷照顾的很舒服,也对这个新来的奶娘满意了不少。
趴在小木盆里,楼依由着唐嬷嬷给她洗澡,一边满意的用小手拍着水盆里的水,一边双腿一起摆动。
自从来到这里,她都没有这么舒服过。
之前那个李嬷嬷,几乎都不给她洗澡,也不让她泡水,总是拿着块破布给她擦身子,虽然她也知道李嬷嬷是怕她会生病,可她一个几乎天天泡在水里的美人鱼如何能受得了没水的日子。
现在这个唐嬷嬷上班的第一天就给她来了这么大一份礼,楼依决定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些。
唐嬷嬷一只手抚在楼依的脖子处,一只手轻轻地给楼依洗头发,旁边两个丫头时不时的打个下手,或是用着自己之前哄弟妹的方法的拿着个玩具站在楼依对面逗楼依的注意力。
只是逗着逗着,分配到楼依房里的两个丫头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她身后的周瑞家的和唐嬷嬷也依礼给贾母行了一礼,然后跪在地上等着贾母发话。
一旁的丫头将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当着某鱼三人的面跟着贾母学了一通。等那丫头说完话,贾母才放下茶碗,拿着帕子擦了一下嘴,看了一眼跟着某鱼进来的周瑞家的和唐嬷嬷,“一个姑娘家的,什么事情要跟着个下人如此争吵,成何体统?......也不知道你们太太是怎么教导你的。”
某鱼心忖,她又不是真正的二木头,哪里做得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过面上却是一派无知懵懂,“老太太,我也不知道我的镯子为什么从周瑞家的身上掉下来。”某鱼说完还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金镯子递给了贾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