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得宜地应酬着,却不免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往里间看一眼,生怕外间的欢声笑语会将小望之给吵醒了。
然而一顿饭终了,都没有听到小望之的哭闹。
等收拾了杯盘碗盏,上了热茶,众人都已微醺,说起话来也更少拘束。
“听说孩子他娘不幸早逝,留下你们爷俩儿相依为命,真是命苦啊……”韩勇拍着韩彦的肩膀,一脸同情关切,叹息道,“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孩子还那么小,可不能没有娘!”
竟是要劝他再给小望之找个母亲!
韩彦一怔,旋即有些不悦。
长姐为了救子而焚宫身亡,要让小望之忘记慈爱的长姐称呼别人为“母亲”,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然而转念一想这些山户的热情款待,又慢慢地松弛下来。
别人也不过是爽直关心,并不知其中缘由,他要是为此而生气,倒是显得“恩将仇报”了。
“多谢韩大叔关心。”韩彦依旧温和有礼,脸上却笼上一层感伤。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
韩勇察言观色,知道韩彦心中排斥,便不再多言,拿其他的话笑呵呵地岔开了。
心里却不免惋惜。
要是能说服韩彦娶了獾子寨的姑娘为妻,将他留在寨子里,教孩子们识文断字的该多好啊……
西间里正在抱着小望之轻声哄着的舒予,闻言不由地撇撇嘴。
这韩大叔也是精明过头了,韩彦才丧妻多久,他就敢暗示别人为了孩子续弦?
韩彦要是真的顺势答应了,那才让人心寒呢!
正在出神,只听得有人叫门。
不消片刻,便听见外间白起拿腔拿调地挑衅:“听闻獾子寨来了位京城的大先生,起慕名而来,不知是哪位贵客?还请一见。”
舒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外间也都哄笑起来。
“到底是读过书认过字的人,说起话来就是和咱们大老粗不一样!”张猎户倒是真心赞叹,一面关门,一面笑呵呵地说道。
白起的父亲白明站起身来,脸色窘迫涨红,言语间却又难免自豪,明贬实褒地谦逊道:“张大哥你就别夸他!下山没认几个字儿,人就飘了起来!就是东家有意栽培你,你也不能忘本咯!”
最后一句,是冲着白起去的,也是说给众人听的。
有人不免多问了几句。
“哟!你小子有本事啊!”
“东家打算提拔你做账房了?”
……
白起忍不住得意,却又极力绷住脸色,淡淡地回道:“哪里有这么快就做账房的?不过是跟着师傅开始做账罢了。要完全接手自己做,最快也得明年年底呢!”
“厉害厉害!”
“明年底就能做账房先生啦!”
“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
……
一片夸赞声中,白起兴奋得涨红了脸,趁势朝屋子里唯一的陌生人韩彦拱拱手,自矜自持地招呼一句:“京城里来的韩先生,可就是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