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记事以来,来她家投宿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她难道还要挨个地去打听人家的底细来由不成?
舒予这么一想,心头顿时敞亮松快起来,不由地笑出了声。
韩彦见舒予突然发笑,少不得笑问一句:“怎么了?”
舒予抬头粲然一笑,指着韩彦手里刚剥好的野兔道:“没有想到,韩大哥不仅字写得端方大气、潇洒俊逸,就连收拾猎物也这般利索干脆,有章可循,让人不禁想起‘庖丁解牛’的故事来。”
这还是上次举寨庆贺韩彦定居獾子寨时,舒予偶尔和韩彦提及灶上切肉剁骨头,把家里的刀都给砍出豁口时,韩彦一时兴之所至,跟她讲了《庄子》中的这则故事。
作为经历过高考的人,《庖丁解牛》一文舒予早就烂熟于心,又得韩彦再次带着复习一遍,因此当下张口就来:“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
“韩大哥,我觉得你剥兔子皮真是得了庖丁的真传!”
这当然是玩笑话了。
韩彦也不禁笑了起来,但是更多的却是惊叹。
他当时不过是随口和舒予讲了这个故事,一时兴起吟诵了这几句诗文,没成想舒予竟然给记了下来,而且隔了两个多月,竟然还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说她是天赋卓绝,也不为过。
这样绝佳的天资禀赋,若是身为男儿,决意走科举经济仕途,必然会有一番成就的!
“舒予妹子也不遑多让!”韩彦真心赞佩道,“就单凭你这过目不忘、过耳即诵的本事,多少读书人都得甘拜下风呢!”
他就是其中之一。
想前世他像舒予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夫子的戒尺威慑之下,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把前天学的文章先囫囵背出来呢。
舒予愕然,嘿嘿笑了几声,心虚得脸都红了。
她这是身为穿越者的特权——作弊啊!
可当不起这份夸赞。
韩彦却以为舒予是在害羞,心里一阵惊奇。
打从年前风雪中偶然投宿张家算起,这也过去四个多月了,眼前的姑娘一直是爽直而狡黠、聪慧而妥帖的,这样双颊沾粉的羞涩,他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彦忍不住笑了起来,体贴地没有再说下了。
两人一直忙活到太阳落山,半月皎洁,这才算是收拾完了。
热腾腾的饭菜这会儿也做好了。
张李氏打了一盆温水,又拿了皂角,笑着催促两人:“快点把手洗了,准备吃饭!”
韩彦笑着应了:“哎,多谢婶子!”
等两个人拿皂角洗干净了手上的腥臊,推门进去时,就见三菜一汤已经端上了桌。
荤素搭配,全是山间野味,不用用力吸鼻子,那香气就直往人鼻子里钻。
张猎户已经坐好了,身边还挨着小望之,见两人进来,便招手笑道:“赶紧坐下来吃饭!今儿晚上的肉菜都是新鲜的,味道美着呢!”
经过马棚里默默的调试反思,还有方才那两杯酒的慰解,张猎户这会儿已经走出了情绪的低谷,重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