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韩彦心底蓦地浮现出这两句词来,一时晃神。
再定睛看过去时,舒予早已经丢开了先前他当面谈及她将来婚嫁的莽撞失礼,专心教小望之自己用筷子吃饭去了。
韩彦哑然失笑。
“愣着干什么?喝酒啊!”张猎户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年轻人的这番眉眼官司,端着酒碗在一旁高声催促韩彦,“这么好的酒,开了封,不赶紧趁香喝完,多浪费啊!”
说完,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爽快得眉眼都快飞到天上了。
韩彦收敛心神,谈笑畅饮,专心陪酒。
……
最终,这场欢宴依旧是以张猎户酩酊大醉而结束。
舒予一边收拾,一边抱怨:“韩大哥,你可不许再这么惯着我爹了!每次都喝成这样,辛苦收拾倒是次要的,可别再把身体给喝坏了。”
韩彦听着舒予絮絮叨叨的抱怨,莫名就特别想笑。
女肖其母,舒予这副鼓腮瞪眼的模样,像极了每次都在张猎户喝醉后抱怨的张李氏,生气又无奈,还有些许关起与忍让。
这样的家常,很琐碎,可也很温暖。
“我知道了。”韩彦轻声笑应了一句,或许是酒精的迷乱,让他失去了以往的自制,凑近舒予,低声缓缓笑道,“你放心。”
声音轻飘飘的,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呢喃。
舒予正忙着,没听清,可是却被韩彦身上酒气熏得直皱眉,连忙借着收拾桌子躲远了一些。
“还有韩大哥也是。”舒予擦完桌子,看着双颊微微泛红,双眼却异常晶亮的韩彦,叹气劝道,“你说说你刚来的时候,丰神俊朗温文尔雅的偏偏浊世佳公子一样的人物,谁曾想竟然也是个‘酒鬼’!
“你可别学我爹,他是少时贪杯养成的习惯,长大后成家立业了,心里有了苦处不好跟妻子女儿说,又没有别的消遣,就干脆自己闷头灌酒。
“醉一场,睡一觉,等醒过来,就啥事儿都没有了,继续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地奔生活。
“可是你不一样!
“你有学问,明白道理,能文能武的,吟诗作画写字挥剑……哪一样消遣不好,偏偏也一味地灌酒?”
舒予掰着手指头,一一列数劝说道。
韩彦酒量好,这点酒本就不足以让他喝醉,最多不过是有些微醺罢了,可如今一听舒予这看似抱怨嘟囔的一大通话,原本微散茫然的眼神瞬间又聚敛清明起来。
舒予看出了他藏有满腹的心思。
可是却没有点破,更没有好奇地追问缘由,而是顺着抱怨张大叔的话茬儿,顺势点了点他。
就好像是话赶话,恰好说到了这里。
可是韩彦知道,并不是。
舒予跟他们父子俩亲近归亲近,可是一向分得清楚亲近的界限,尤其是面对他时,说话向来委婉,偶尔还保留三分,何曾这样看似无礼地直接抱怨过他?
她这是看出了自己一次次以陪张大叔喝酒为由,趁机借酒浇愁,所以特地违背了自己一向为人处世的准则,好心来提点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