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康平帝北上巡幸辽东的相关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前来谢府拜望的车马便络绎不绝。
谢之仪却推脱不在家,悄悄从后门出去,径直往韩府而去。
谢之仪是真的没有想到,韩彦放着韩迁、庄瀚这样素有威望且与韩家关系密切的老臣不用,却独独推举他出来在康平帝离京北上之时总揽朝纲。
对于自己的才能,谢之仪当然是有信心的;但是论资历,却还远远数不上他——上次负责大周和瓦剌两国的议谈之事,已经过蒙拔擢、宠命优渥了。
谢之仪不知道韩彦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才这样不计前嫌,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培举荐他的。不弄明白这一点,即便是位极人臣,他也总觉得心中惴惴,无着无落的。
所以,他偷偷出府,意欲拜望韩彦,一问究竟。
也是赶得巧,韩彦这日正好在府中和舒予商议要带韩忻和韩葭两个一同北上的事情,听到门上说谢之仪求见,他微微一顿,冲舒予笑道:“看来,我这个自恃才华、自矜自持的师兄,是真的被这次的任命给吓到了,所以愿意坦诚布公,跟我好好地谈一谈了。”
以前当然也谈过,譬如在辽东时要举荐谢之仪总揽两国议谈之事时,可那时是就事论事,至于一些推心置腹的话,双方却还各自都有保留。
今天,大约能一次说个透彻明白了。
舒予闻言玩笑道:“总算不枉费这些年来你的考察和指点。”
从谢之仪跟随先帝北上秋狩开始,韩彦就注意到了谢之仪,之后更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考察这个人,等到时机成熟了,又一再明里暗里地拉拢帮扶,一直将谢之仪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吏部侍郎,推举到如今在天子离京时总揽朝纲的肱骨之臣。
可以这么说,韩彦花在谢之仪身上的心思,只怕比花在她身上的还要多得多。
韩彦见舒予打趣他,便笑应道:“娘子此言差矣。我虽然在这中间起了些作用,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肯努力、求上进,否则若是遇上阿斗一样的人物,只怕我就算是诸葛孔明在世都无济于事啊!”
一番话,说得舒予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彦也笑了,笑罢长舒一口气,冲扬眉乐道:“等到谢大人能够独当一面了,我便可以卸任归田,摆脱凡尘俗事,从此同你天南海北、纵横四海,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了!”
想到那样恣意潇洒的日子,韩彦就忍不住唇角高扬,哈哈大笑。
舒予闻言却是一惊,她没有想到韩彦着意提拔谢之仪,除了是为康平帝将来培养贤臣,原来还是为了自己脱身逍遥,心中不免又感动又期待。
“那可真是太好了!”舒予鼓掌笑道,“我早就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只是看你肩上责任重大,孩子们又都还小,所以这才一直忍着没说的。没有想到,你倒是默默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韩彦扬眉笑道:“那是当然!作为一个好丈夫,就是要想妻子之所想,谋妻子之所愿,让妻子一辈子平安顺遂、开心无限!”
说着话,还拿手轻轻地捏了捏舒予的鼻尖,一脸的调笑之意。
可是舒予明白,韩彦举止“轻浮”的背后,藏着他的真情实意、缱绻深情,因此愈发地感动了,仿佛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直到心底。
“好了,有什么话咱们回来再说,你快去吧,别让谢大人等久了,毁了你的‘如意算盘’,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啦!”舒予吸了吸鼻子,连忙起身,满面含笑地推着韩彦往外走。
韩彦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捏了捏舒予的手,这才迈步去了前院。
舒予看着韩彦阔步离去的背影,强忍着的眼泪倏然而落,然而嘴角却高高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