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安远县县衙的仪门上十六个漆黑大字庄严肃穆,守卫在衙门口的差役身梁笔直,一丝不苟,尽职尽守,县衙外,或有路过的百姓,总要慢下脚步,用满怀着敬畏的目光向这安远县衙表达着质朴的感激。
有这定海神针在此,安远县的百姓们,足以安居乐业。
而亲手打开安远这种局面,让百姓们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缔造者,安远县县太爷冯麟,此刻居然在疲惫中就着靠椅浅睡起来,偶尔有低声的鼾声传出。
“太爷!太爷……”
“嘘!”一个长得瘦削,白发遍头,却仍旧精神矍铄,看着有些酸里酸气的老头连忙拉住了正要开口的差役,“太爷怕是睡熟了,别叨醒他。”
“那老先生你?”
“无妨,太爷一心为民,以至疲惫,吾等就是等上再久,也属应该。”安远县出了名的老秀才童山悄声对差役说道。
差役投去赞同的目光,接着离去,留下童山一人,他果然一声不吭的就现在堂下等待起来。
时间悄然划过,直到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屋子里原有的轻微鼾声戛然而止。
冯麟猛的坐起,脸上竟是霎时间布满了冷汗,像是做梦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童山也被冯麟的异常吓了一跳,连忙走近冯麟道:“太爷,您没事儿吧?”
“是童老先生来了啊!”发现童山到来的冯麟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他方才的异状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似的,他笑着替童山解答道:“方才做了个梦,梦见百姓们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说我这个县太爷当的不够称职,皇上更是天威震怒,要把我拿罪问斩,真是惊险万分啊!”
冯麟说着,竟像是有些后怕的擦了擦额头,将上面细密的汗珠尽数除去,注意力却有意无意的放在了童山的面部。
童山目露敬佩道:“太爷为民心切,责己甚严,竟是在梦间也时刻担忧着不能为百姓谋福,实乃官员之表率,吾安远之福分啊!”
见童山言辞诚恳,冯麟的目光缓缓从童山的面部收回,苦笑着摇头道:“老先生谬赞了,我大明官员各个都是一心奉公,我哪里有什么好自满的,不求造福一方,但求无过而已。”
说完,似是无意,冯麟又道:“老先生,我自幼有梦中胡言乱语的习惯,方才没有在老先生面前丢人现眼,让老先生笑话吧?”
像是玩笑的话语,冯麟的目光却再次凝了起来。
童山笑着摇头道:“太爷多虑了,太爷睡得大沉,并没有说什么梦语。”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冯麟一直注意着童山表情的目光收了回来,眉间的那抹凝重随即散去,有些气恼道:“这差役们也太不像话了,老先生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竟让老先生久等,真是罪过。”
童山苦笑道:“太爷莫要折煞了老儿,不过是一穷酸秀才,哪里当的住太爷厚爱啊!”
两人互谦了一阵,童山道:“却不知太爷唤吾前来是有何事。”
冯麟道:“让老先生见笑了,请老先生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我那犬子学业的近况的。”
却见童山神色一变,嘴角轻抽,无奈摇头道:“太爷见谅,老儿无能,实在是管束不住令公子,才勉强学了些日子,就不见了踪影,老儿不好厚颜再教下去,误人子弟,这才收拾了包裹离去。”
“岂有此理!”冯麟大怒,朝着一名差役喊道:“那混账小子何在?”
差役连忙道:“老爷,少爷他出去逛集市了。”
“混账东西。”冯麟大骂,只是神色中却又有着深深的无奈,他气的胡子翘了一阵,这才重新看向童山道:“老先生见笑,是我教子无方,这才让犬子寒了老先生的育人之心。不过请先生放心,待我把犬子带回,一定让他给先生赔礼道歉,继续跟随老先生学习。”
“唉,也罢,既是太爷亲口,老朽也只能残喘尽力了。”童山苦笑着点头。
冯麟拱手道:“老先生大德,我替犬子谢过老先生了。”
童山连忙躲身避开冯麟的大礼,惶恐道:“太爷折煞老朽了。”
冯麟笑了笑,两人重新落座,小斯上了茶水,冯麟啜了一口,道:“老先生,敢问近日都教了犬子些什么文识?”
童山知道这是冯麟做父亲的在关心儿子的学业状况,回答道:“太爷,近日教公子的是诗词歌赋,平仄对偶之术。”
冯麟一怔,目露期待道:“哦,如此,敢问犬子在此方面天分何如?”
童山见冯麟目光灼灼,不好拂了情面,咳嗽了几声,酌情道:“尚可,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