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奇拿过申副局长的玻璃杯，试探地问：“申局是喝白水还是泡茶？”

申副局长轻咳了一声，促动了一下有点儿干燥的嗓子，道：“白的就行。我上班时从不喝茶。”

“哦。”赵传奇拿着水杯在自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热水，本想直接递给申副局长，但是见杯子里热气腾腾直冲天，根本没法入嘴。于是把水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申副局长接着道：“刚才说到哪里了？”还没等赵传奇回话，他又自圆其说地道：“想起来了，说到武术指导了。说的是葛运州干了武术指导，表面上看这差事挺风光吧？但其实也没多少钱拿。讲这些例子呢就是说，你现在的起点已经很高了，海黛尔是什么身份，多少人想去就根本没机会。比一比那些首长处出去的转业特卫，他们奋斗了多少年，还达不到这种地步。你知道吗，一个一线明星的私人保镖，能接触到影视圈子很多事情，像是刘德华还有梁朝伟这些人的私人保镖，有的后来成了导演，甚至是制片人。还有的资金、关系到位后，成立了特保公司，成了大老板。多说无益，我相信你是聪明人，能够判断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传奇禁不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德高望重的副局长，心想他还是特卫局的副局长吗？

唾沫横飞，跟自己讲了这么多有违军人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大道理，实在是令人费解。如果不是他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从特卫局整走，恐怕再也没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了。

赵传奇很想问一问申副局长，海黛尔给了您多少好处，让您不惜这样苦口婆心地为她当说客？但对方毕竟是副局长，还是把想挤出来的话从嗓子眼儿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赵传奇道：“申局您是不是觉得当兵真的没什么意义。或者说，只有能赚钱的行业，才是好差事？”

他还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申副局长脸色一变，显然对赵传奇的反问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说道：“军人也是人，也是活生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且我们的部队，也不是处在真空之中。作为一名军人，虽然要忠诚于国家忠诚于党，但是我们也要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你跟我说一说，除了你们这些特招干部以外，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们，他们当兵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单纯是为了报效国家献身警卫？”申副局长反问了一句，然后又自圆其说地道：“扯淡！我实话告诉你，十个人当中至少有九个半，他们来当兵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为了退伍回去之后能够安排一个更好的工作！或者是，把部队当成是一座学校，进来锻炼锻炼，同样也是为了将来进入社会上，能够混的更好！这才是本质！”

申副局长这一番话，倒是让赵传奇有些哑口无言了。

然而虽然这一番剖析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是入木三分，但是从一个少将副局长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很不符合他的身份。按理说，你作为堂堂的军队要员，特卫局的当家领导，应该运用各种政治手段和思想武器，让下面的干部战士更加热爱本职热爱军营才对。你倒好，反而硬生生地把一些看起来外表很美好的东西剥开壳，让里面见不得光的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让申副局长上面更大的领导听到了他这一番议论，会不会也要给他扣上一顶政治帽子？

申副局长见赵传奇沉默了下来，以为他动摇了，接着道：“跟你说实话吧小赵，你这次虽然立了功受了奖，但是对于你的岗位分配，到现在还没定下来。我和官局提议，你毕竟进过特卫队，应该分配到首长处去。但是其他几位副局长，好像并不赞同我们的提议。为了你的事情，我们还一直在开会研究。”

赵传奇心想，您老人家恨不得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您会提这样的建议？鬼才相信！

且听申副局长继续道：“所以说，与其这样僵持下去，不如自己趁早为自己找个出路。我不是站在副局长的位置上跟你说这些话，我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赵传奇纠结了片刻，道：“申局，我可以明确给您一个答复。”

申副局长一怔，甚至有些惊喜地道：“哦？快说快说。”

赵传奇道：“我不敢说我赵传奇有多高尚，但是我还不至于为了金钱去放弃我的理想。之前我已经错过了太多，也做错了很多事。但是现在我一直在积极改正，积极努力着。我也不敢说我赵传奇为了特卫事业奉献终生，但这的确是我的目标。为了我的父亲，也为了我自己。”赵传奇一时心急，嘴上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父亲带出来了。

申副局长愣了一下：“你父亲？你是说……你父亲当年的确是个好同志。”申副局长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赵传奇诧异地反问：“您也知道我父亲？”

申副局长道：“都是战友能不知道吗？当时我和你父亲还是很要好的战友。可惜啊，他的命运毁在了……毁在了老官身上。我都为他觉得惋惜。”

啊？赵传奇更是一惊，心想原本申副局长竟然也一直知道父亲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父亲当年是为了救官副局长，才导致了终生残疾，抱着遗憾离开了特卫局。

申副局长道：“你父亲当时是特卫队的佼佼者，还没被分到首长处，就为特卫局立下了不少功劳。我想老官那边也一定跟你提过，是不是。如果你父亲不发生那件事，他现在估计也能像我和老官一样。也许老官现在那个位置，就是他的。这正是命运之无奈啊！”申副局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杯子往里面吹了吹热气，试量着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