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不为所动,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脱了宽松的外衫,露出里头的劲装短打,显得宽肩劲腰,身体内仿若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你说这树干制成木剑有斩妖除魔的作用,此话何解?”萧烈忽而问道。
“哦,”鬼手应了声,“想必殿下对西域巫族并不陌生,昨儿夜里那个惯会用萧音铃声摄人心魄的便是曾经巫族的右护法。三十五年前,先是巫族左护法走火入魔,在自个儿的地盘大开杀戒,致使族内元气大伤,后有巫族圣女叛族,消匿无踪,自此后巫族一蹶不振,而剩下的人也如一盘散沙,渐渐湮灭了。关于这些我也是曾听我祖父说起过。摄魂使都消失三十多年了,突然出现,委实叫人奇怪。不过这些都是前情。我祖父说,巫族有一种独门秘术——借体重生。据说人死后,魂魄能寄居在别人的魂魄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等时机成熟,那死魂便能吞噬生者的魂魄重生。而这驱灵剑则是能斩杀那魂魄的唯一法器。”
萧烈笑了笑,像听一个故事般,并未当真。
鬼手看一眼他面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努了努嘴,颇为无奈道:“我也知道您不信,确实太阴邪,也太匪夷所思了。但这世上求长生不死的,可是深信不疑呢。”
萧烈握了握手中的剑,又松开。
直到走出很远,鬼手问他,“殿下先前是想砍了那树?”
静了几息,萧烈道:“原本确实是这打算,但又想万一你说的是真的呢?”他想起他年少时在晋国偶然听说的隐秘传闻,还有那个据说是巫女后人的女孩。
“主子,”一人倏忽间到了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萧烈颔首。
“主子,太子萧克果然趁着您来南疆在军中有了异动,幸而柏老将军早有防备,不过老将军还是让属下转告您,要您早些办完事,尽早回去,陛下疑心重,太子对您嫉恨已久,各宫的娘娘又各怀鬼胎,老将军还要您当心途中太子会安排杀手……”
“不用当心,这一路上已经好几波了。”鬼手讥诮的插了话。
回话的是个身高九尺的高壮汉子,孤儿,自幼跟随萧烈,由老将军一手调#教长大,认做义子,取名柏忠。性子嘛,一根筋,恪守规矩,主仆之分在他心中宛若森严壁垒,逾越不得。因此他在回主子话时,鬼手贸然插话,他有些不高兴的抬眸瞪了他一眼。
鬼手悻悻住嘴。
柏忠修的是桐皮铁骨的硬功夫,不像鬼手,细皮嫩肉的,二人曾有过不下数次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俩人功法路数不同,鬼手浑身带毒,倒不怕真吃了他的亏,只是他要是一根筋犯起横来,日夜守在萧烈身边,鬼手就靠近不得。
鬼手七岁那年惨遭灭门,族中老幼无一生还,因其体质特殊,曾被江湖人哄抢,当成猪狗一般囚禁,成为那些丧心病狂的之人试药的药人。后来在萧烈自燕国回萧国途中,被他所救。
萧烈起先也触碰不得鬼手,因为这,鬼手还差点被护主的伯岩老将军杀了。
期间种种发生了很多事,所以鬼手是打心底里感激萧烈,也心甘情愿一辈子侍候他,忠诚于他。
更重要的是,他早就不是那个令江湖人曾闻风丧胆的毒煞门少门主了。
除了萧烈的身边,他别无去处。
“知道了,”萧烈淡道。
“殿下,”柏忠继续道:“有一事老将军一直瞒着没告诉您,只是此番你既然是要去郁家祖坟祭拜郁娘娘,肯定是会发现的。”
萧烈侧眸。
“当年您以郁小侯爷的身份假死后,因晋帝的皇后从中作梗,靳燕霆正面施压,晋帝将楚彪将军的遗孤赐给了郁候,办了冥婚,”在柏忠心里郁候是郁候,而萧烈是萧烈,所以他这里故意说是郁候,也有撇清干系的意思,这也是柏岩的意思。
关于这些,萧烈是知情的,当时他以郁老侯爷长子的身份隐姓埋名住在晋国,不过因为身份特殊,未免惹出麻烦,他一直都在装病,且常年养在山上的和尚庙里,偷偷跟着柏岩学功夫。
说起他对楚寻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张扬,明明不过是一个孤女,身后没有任何依仗,偏偏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喜欢上了大晋国最尊贵的小王爷。
几岁的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喜欢?
不过他还是被她眼中燃烧的热烈感情所吸引,曾数次注目,大概是那会儿他活的隐忍憋屈,所以对于热烈的事物总是分外在意,那会儿他还记得她喜欢穿一身鲜艳的裙子,明艳张扬。
听说她被罚了,萧烈一点都不吃惊,甚至觉得对她来说还是好事。
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处境,总比将来栽大跟头好。萧烈和靳燕霆是打过交道的,心知他心不坏,曾经他和徐家公子抱怨的时候,萧烈还听过。靳燕霆不过是因为被同伴嘲笑起哄才厌烦小丫头,其实他本人对小丫头并无恶意。
萧烈觉得那丫头离了京城受点磋磨,对她的成长有益。而宫里头又是个吃人的地方,离开是好事。她那么蠢,一定不知道有人将她养在宫中是别有目的。晋国民风开放,没有贞节牌坊一说,寡妇都可再嫁,更何况她这被配了冥婚的清白姑娘。晋帝只是罚她守陵三年,又贬了她做庶人,等日子到了,她自可重新配个好人家。
至于靳燕霆,那样处在云端的男子,经过几年的冷静,估计小丫头也明白深浅,不会再肖想明月了。
柏忠停顿的有些久,等萧烈将往事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才为难的开口:“柏将军说,那郁候细君一直在为郁候守陵,而且,她是被关在陵墓内,整整十年未出陵墓半步。”柏忠的语气也有些些改变,似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