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微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活该,这世上所有的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包括你的母后。若不是她急功近利,非要用所谓神药强迫自己受孕,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早就与红昙说过,在这宫里动什么手脚最终都会被人发现,我就算再恨你的母后,也不会在皇嗣之事上和她过不去。她死了,我确实并没什么伤心,但也真的并不高兴。你若是长久地怨恨我,一则是怨错了人,二则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
她说得坦荡又诚恳,既不想讨好明艳,也不欺凌于她,竟产生了极强的说服力。
倒也全是实话。这宫里恨卢盈真入骨的,除了她白初微,再没有别人。只是听到报丧的钟声响起时,初微觉得一瞬间什么都放下了。
连明艳都怔忡起来,“虽然你这样说,我凭什么就要信?究竟有何企图?”
初微淡淡笑起来,“谁要你信了?把事情摆在眼前,信不信随你。往后六宫自然都是我来打理,我希望关于你的事都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有心思和你说这番话。你母后害我不浅,我对她都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对你一个小小孩子,能有什么企图。”
初微见她哑然无言,脸上虽然还是显出不服气的神采,却已经不急于辩驳了,不免心软了好些,“我喜欢孩子,也喜欢你,我知道你不会喊我一声‘母妃’,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你的母后眼下躺在这里,死者为大,咱们都别吵了,先按规程来治丧罢。”
没有了明艳公主的反抗,卢盈真的丧礼十分顺利且宏大。青栀随着其余的嫔妃哭灵,那梓宫用的是金丝楠木,前面燃着上好的香,可谓是极尽死后之哀荣。
入殓时明艳哀痛不已,抱着盈真身体不肯撒手,一叠声的“母后”直叫得听者落泪。
所有的命妇都入得宫来,文武百官亦身着素服,哭泣不止,开始一连串的祭奠。
卫景昭因先前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当真解过味来,想到一个陪伴自己那么久的女子说没了就没了,连续几天都梦见她年轻时红衣皓齿的模样。
卫景昭的梦境十分清晰。那一年的那一天,天起小风,妃色的长袖临风飞扬,盈真描黛眉,点朱唇,站在一丛簌簌的梨花中对自己微笑。午夜梦回,听着猗兰宫的滴漏彻夜不停,当真哀从中来。
史书载,平嘉帝与卢皇后年少相识,情深义重,皇后薨逝,平嘉帝废餐辍寐,哀恸不已,又颁下圣诏,册谥卢盈真为“纯孝皇后”。
青栀连着几天跪灵哭灵,怀着孩子难免有些受不住,常常犯恶心。但国丧当头,也不能独她例外,唯有兀自撑着。
烟熏火燎的内室呆得久了,又要接连不断地哭出泪水以表敬重,青栀头晕脑胀,委实难受,等喊来穆元良诊脉的时候,青栀的小腹已然坠痛到连床都下不了了。
穆元良望闻问切之后大惊失色,“小主不可再硬撑了,须得安静休养,停灵的地方气味重,小主若是想一表尊重与哀思,可抄写佛经为大行皇后祈福,但也不能劳神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