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鹏笑了,笑得一脸褶子,摆摆手:“去去去,我田鹏两个字早就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了,还能让你小子砸了招牌去?你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师徒一场,终究止步于此。程亦川十步一回头,田鹏最终还是成了大门外的一粒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孙健平一路观察他,最后感慨了一句:“这几年老田运气不错啊。”
得了几个得意弟子,人品本事都挺好。哎,搞得他都有点羡慕了。
二十开头的年轻人走在一旁,还没从分离的伤感中抽身而出,有几分傻气地仰头看着基地的红房子。日光兜头而下,像是在他面上洒了把金灿灿的粉末,把他的年轻和朝气都镀上了金、染上了色。
他摇摇头,轻声却笃定地说:“是我。是我运气好。”
孙健平一愣,不再多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带着一堆资料文件去办公室注册报到之后,孙健平就把他交给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生:“这是薛同,也是滑雪队的,你跟着他去宿舍收拾收拾,熟悉一下环境。我这儿还有一堆手续要办,明儿早训练场见。”
叫薛同的男生很和善,一边带着程亦川往外走,一边笑:“你是省队来的程亦川,练速降的,对吧?”
“你知道我?”程亦川有点意外。
“那可不?嗬,早半年前就知道你了。那会儿孙教特意请假去日本看你比赛,回来就吹得天花乱坠的,说找到根好苗子,咱们男子速降有希望了。”薛同直率极了,有什么说什么。
“你也是练速降的?”
“不不不,我练的是自由式滑雪。”
“那你也是孙教练带吗?”
“不完全是。孙教练是滑雪队主教练,算是带咱们大家伙,但实际上负责训练的是年轻教练了。我这边玩儿花样和技巧的,主要是高翰新教练在带。你们男子速降队是丁俊亚教练在带。”
程亦川吃了一惊:“丁俊亚?你是说男子速降前世界冠军丁俊亚?”
薛同咧嘴一笑:“还能有几个丁俊亚?”
程亦川只觉得胸口一阵热气翻涌。他从小不追星,这么多年也就把一个丁俊亚当成偶像、男神了。如今呢,嗬,丁俊亚就要成他的教练了!
一路上,薛同把基地的环境都给大致介绍了一遍,然后抵达宿舍。
因地制宜,滑雪队的训练基地不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在长年有积雪覆盖的哈尔滨。也因此,宿舍条件相当不错,两人间,屋子宽敞明亮,一应俱全。
程亦川还以为他跟薛同一间房,结果进门才发现,屋里有人了。
薛同介绍说:“这是你室友,也是玩儿速降的。”边说边招呼,“魏光严,来,见见新室友。”
屋内暖气融融,叫魏光严的大男生穿着背心裤衩趟床上听歌,闻言摘了一只耳机,轻飘飘抬眼看了过来,说了句:“哦,幸会。”
程亦川把背包往空床上一放,扭头冲他伸出右手:“我叫程亦川,省队来的。”
魏光严一手拿着耳机,二郎腿翘得老高,眼珠子落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上,也没伸手去握,只把耳机又戴上了,翻了个身,“睡了,下午还要训练。”
程亦川:“……”
看来新室友不怎么好相处,他耸耸肩,收回手来。
薛同拉了拉他,示意他别计较:“这家伙脾气不大好,人还是不错的。哎,我就在你隔壁屋,有什么随时找我。”
“好。”
“你还没吃饭吧?孙教嘱咐我等着你来了一块儿吃,可把我饿坏了,走走走,去食堂!”
都是为运动员准备的食堂,省队与国家队也没太大差距。
薛同人缘很不错,一路上碰见熟人,大伙都笑着招呼他。薛同总免不了介绍介绍:“这是新来的队友,程亦川。”
有人恍然大悟:“哦,这就是……”
有人似笑非笑:“知道知道,今年日本青年锦标赛冠军嘛!”
各色各样的神情,或友好或考究的目光,程亦川是个聪明人,多少看得出几分。
薛同也有些尴尬,吃饭时冲他说:“你来之前就挺出名了,大伙都知道你。其实也不怪孙教,主要是咱们今年换了个李主任,和他不太对付,当初孙教申请把你招来队里,李主任百般刁难。孙教脾气大,直接跟他拍桌子怼上了,这不,大家都知道了……”
程亦川点头,也看得开:“没事,反正迟早会知道。”
薛同没理解他的意思,也点头说:“是啊,今天这不是来了吗?大家都知道了。”
程亦川:其实我想说的是,大家迟早会知道我有多牛逼……
算了,那是后话。
回宿舍时,薛同犹豫再三,还是嘱咐他一句:“你宿舍里那位,你还是能不招惹就别招惹了。他最近压力大,成绩提不上去,一直卡在老地方。这不,听说你来了,估计心里挺急的。”
程亦川奇了:“他成绩提不上去,我来或不来不都一样?他还能赖我身上不成?”
片刻后,他对上薛同的视线,懂了。
在省队或许一样,但在国家队,大概就不一样了。
饶是程亦川向来自负,来到一个陌生环境里也难免紧张,国家队虽不是龙潭虎穴,但绝非可以毫不费力就出人头地的地方。
他一面心不在焉地吃饭,一面不时抬头左顾右盼。
薛同问他:“找什么呢?”
“没什么。”他露出一口小白牙友好地笑着,心道,真遗憾,今日该见的都见了,就差那位冰雪公主了。
不知为何,他很想让宋诗意瞧瞧,他程汉三终于杀进国家队了。
话说到一半,看清骑车的人是个年轻姑娘,黑眼珠里淬满了笑,也便作罢,不吱声了。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