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付副局长脸色很难看，他甚至做了一个鸦雀无声的暗示，用口型向我提示。但我读不懂哑语，因此无法意会。

付副局长皱紧了眉头，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倒也不失时机地为我缓解了一下僵局：哈哈，紧张了是吧。提示你一下，第一个字是朝，韩辞白帝的‘朝’。

他这一提示，我顿时豁然开朗，那首诗马上在我脑海当中播映出来。但是还没等我开口吟诵，姜副团长就突然一伸手指向了另外一个叫孙玉海的学员：孙玉海同志，你来回答一下。

谁都知道，孙玉海实际上是姜副团长的亲信，他来自于姜副团长老家，自从到特卫团服役，没少得到姜副团长的恩惠。但是孙玉海属于‘正规’学员，是通过军校招考考上了军校。而我和另外六名学员，则是走的保送之路。

孙玉海也许早已蠢蠢欲动，姜副团长话一说完，便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熟练地吟诵：黄河水，长又长，浩瀚奔流向东方……浑浊的乳汁多少人尝……

他一鼓作气地吟诵完毕，A首长带头鼓掌，然后一挥手示意我们都坐下。众位学员也都跟着鼓掌，A首长笑说：想不到我在黄河边儿上即兴做了这么一首诗，你们还都记下来了。

座谈会以这首小诗临近尾声，A首长紧接着还发表了重要讲话：你们都是党中央身边的守护神，是中央特卫局的干部延伸，是中国警卫力量的最高代表，也是希望所在。我希望你们努力加强政治学习，苦练本职技能，在新的岗位上，谱写崭新的辉煌。

掌声之后，付副局长总结发言：希望大家要深刻领会首长的重要讲话，将讲话精神落实到日常的工作和行动当中去。党中央和中央首长，一直对我们的成长非常关心，我们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干劲，回报首长，回报国家！

随后A首长站了起来，一挥手要走。几位领导起身，我们也跟着站了起来，欢送首长离去。

领导们簇拥着首长走出了会议室，姜副团长本来想让我们再往外送，A首长却扭身伸手止住我们。付副局长说：你们先回去讨论一下吧。

学员队孙队长带着我们回到会议室，然后是一阵安静。直到确定首长和领导们走远后，孙队长率先舒了一口气。紧跟着大家都开始舒气调整心态。刚才一直僵硬地坐着站着，这会儿工夫，大家终于得以放松，趴在会议桌上，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也软下来，好好地弥补一下刚才的紧张情绪。

但我这口气始终没有舒出来，刚才的情景仍然萦绕在心里，挥之不去。孙队长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啧啧地说道：李正啊，你刚才怎么……是不是紧张了？

我支吾地说道：是，是紧张了。其实，其实我能背过那首诗。

孙队长叹了一口气：唉，你呀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你就盼着领导不予追究吧，要是追究下来，你这就是政治立场不坚定。

我苦笑道：不就是一紧张没背出诗来吗，这和政治立场有什么牵扯？

孙队长皱眉反问：不就是？李正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有问题！我告诉你，李白杜甫的诗，你都可以背不会，都没关系。但是首长的题诗，还有题词，这都是重要的东西。我们之前专门拿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学习过，还整理成了册子。结果你还是没背会。你不是政治立场不坚定，就是思想上长了毛。

我也懒的再争辩，总觉得这次凶多吉少。在和平年代，部队领导的拿手好戏，就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将一泡尿，扩大成一条河流。而且，学员们迅速形成了两个派别，一个派别是羡慕派，对孙玉海同志表达了由衷的嫉妒；另一派是讽刺派，不断地添油加醋，和孙队长一道，将我赶上了风口浪尖和舆论的高峰。

一时间我百口莫辩，但这件事千怪万怪只能怪自己，即使暴风雨将会因此来临，我也只能是默默承受。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诸位领导送走了A首长，回到会议室。姜副团长脸色和煦，而付副局长脸上铁青。我们站起来问好之后，领导们坐了下来，开始对这次A首长视察进行总结。

付副局长用一种略显沉重的语气说道：这次首长过来座谈，对咱们的硬件设施和学员的精神风貌，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还有基地的建设，也给予了中肯的意见。当然，后面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黄副局长提到了首长在山东作的一首诗，大家都知道，黄副局长相当于A首长身边的大总管，直接对A首长处各项工作负责。他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首诗，其实是……

或许是意识到了有些话不能直说，付副局长轻咳了一声，迅速地改变了腔调：这个，刚才孙玉海学员表现不错，回答的干脆准确，朗诵的富有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