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急忙下车,看着爸妈傻乎乎地咧嘴笑:“爸爸,妈妈,看,这回带来的是正宗的真儿媳妇!”
爸爸站在旁边憨厚地笑着:“好,好,欢迎小陈家来嘻回家嘻看看……”
妈妈喜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拉着陈瑶的手不放,左看右看:“哎呀,小陈,你可想死婶子了,呵呵……这回你可跑不掉了,成俺家媳妇了……”
妈妈说着又开始用袖子擦眼角,爸爸忙掩饰:“你看你妈姿嘻高兴嘻的,眼睛迷了沙子了……咱先家走嘻回家嘻,家走再拉呱嘻说话嘻……”
妈妈也赶紧说:“你看,这春天的风沙,迷了俺的眼了……对,咱家走嘻回家嘻,家走先吃饭,羊都呼嘻煮嘻好了。”
陈瑶和张伟对视而笑,忙搀扶着爸妈上车。
张伟发动车子,直奔家门而去。
张伟休假,正中郑一凡下怀。
郑一凡这几天心情格外好,生意好,客人多,钞票多,心里一直很舒畅。再加上戒毒后身体恢复得很快,精神、饮食逐渐恢复正常,虽然脑子里还有时会闪过那种迷幻的快赶,留恋那海市蜃楼般的梦境,但是繁忙的工作很快就将这种感觉抵消。
不过,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不快,那就是张伟的如日中天和一呼百应,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几乎个个把张伟奉若神灵,甚至包括于琴的几个亲戚,张伟说什么话,没有不听的,自己安排个事,都习惯了再去找张伟请示一下。老郑很恼火,感觉到了大权旁落的失落和寂寞。
其实,这倒不是老郑担心的,自己是老板,再怎么着,他们也翻不了天。老郑真正感觉可怕、晚上做梦都寻思的事情是张伟的号召力太强大,公司的骨干力量几乎都在张伟的控制之下,万一哪天张伟拍屁股走人,这些骨干随之而去……老郑不敢想象这种后果,往往刚一开始想就头皮发麻,不寒而栗……他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嫉恨张伟,唉……张伟要是能让自己睡个安稳觉,该多好啊。
被逼无奈,老郑调来了自己的多年心腹李波,入手营销部,虽然李波的能力和张伟没法比,但是李波是自己最可靠的人,有一个自己的人在里面掌控着,总归能放心一些。老郑甚至想让李波逐渐站稳脚跟,替代张伟。当然,现在老郑不想,因为他仍然需要张伟的能力和拓展。
李波迅速地进入角色让老郑松了一口气,开始考虑其另一个棘手的事情,呢就是潘唔能的小舅子王军。
老郑虽然现在已经挂上了梁市长和波哥,但是他绝对不想得罪潘副市长。梁市长和自己交往毕竟时间短,还不是很了解,而且,区区30万,在人家市长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钱的,顶多也就是个茶水钱!至于波哥,老郑不想太多依赖黑社会,黑社会是最讲义气的,也是最不讲义气的,老郑深喑这个道理,不管什么时候,利益永远是最主要的,老郑甚至担心波哥开始图谋自己的生意……
张伟和陈瑶到家的那天下午,老郑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着烟,在王军和波哥,潘唔能和梁市长之间盘算着……
正琢磨着,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你好,请问是龙发旅游的郑老板吗?”
“我是,你是?”
“我是梁市长的秘书小黄,梁市长在办公室,请你过去一趟。”对方讲话很客气。
老郑一听市长有请,摸不透意图,忙屁颠屁颠地直奔市政府梁市长办公室。
进了梁市长办公室,梁市长示意老郑关好办公室的门,和颜悦色地让老郑坐下,然后摸出了那天老郑送给自己的两条“烟”:“郑老板,这是那天你落在我办公室的两条烟,我叫你来是把这个拿回去的。”
老郑脑袋嗡的一下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天梁市长那么痛快地收下,而且还很痛快地向自己说要切实保护投资者利益,如果他当时看不出这“烟”的玄机,怎么会对自己如此热情,还专门去剪彩呢,是不是他嫌少,没放在眼里啊,不由紧张起来:“这……梁市长……”
“我当时以为这里面真的是烟,我又喜欢抽烟,所以我就没拒绝……”梁市长点燃一颗“大中华”,深深吸了两口:“郑老板,我们交朋友,我可以接受你两条烟,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别的,这东西,今天你带回去,我不能要……”
“那可不行,这是一点小意思,您别嫌少,不然,我会心里不安的。”老郑头上冒汗了。
梁市长皱皱眉头,看着老郑:“郑老板,你是外地来投资的,投资者是上帝,你是我们的上帝,我能收上帝的钱吗?你放心,我们是坚决贯彻市政府3号文件,坚决保护投资者利益,坚决打击那些侵吞投资者资财的行为……”
老郑有些迷惘,看着梁市长,难道真的有廉洁不贪的清官?
“你的那个景区项目,我最近进行了一些了解,在建设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刁难和敲诈,特别是有些政府官员背后指使或明或暗的吃拿卡要、敲诈勒索……”梁市长犀利的眼神盯着老郑:“我今天叫你来,一是退还你的两条烟,太贵重,不敢抽,二呢,向你说明白,任何破坏投资者利益的事情,市政府都要抓,都要严惩不贷,请你放心经营,希望你们发大财……三呢,对于已经发生的侵犯你权益的行为,不管是已经发生的还是正在进行的,你都可以直接向我说,或者向有关部门说,不管是谁,不管多高的职位,严查,绝不宽待……本着为兴州旅游发展尽力的目的,我希望郑老板能主动检举揭发,再大的事情有我在……”
“谢谢……谢谢梁市长……”老郑懵懵懂懂地对梁市长说,心里有些紧张,他突然茅塞顿开,知道梁市长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知道梁市长的矛头指向了哪里。
老郑知道,只要凭自己的检举,凭送给潘唔能的那几十万,还有潘唔能赌博和吸毒的事情,足以把潘唔能送进去。而根据自己打听到的内幕,梁市长的对手不是潘唔能,放倒潘唔能显然不是梁市长的目的,梁市长的矛头指向了更深处,而那深处,是潘唔能的坚强后盾……
老郑不由心里一个寒噤,感觉自己成为市长大人手里一粒小小的棋子。
“那好,”梁市长意味深长地拍拍老郑的肩膀:“你先回去,考虑考虑,不着急……我的意思我想郑老板一定明白,扬正气、树新风,保护投资者利益,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今后,郑老板经营过程中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就是你的维权热线……和不正之风做斗争,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
老郑晃晃悠悠从梁市长哪里回到办公室,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退回来的两条“烟”,不知是喜事忧,脑子里翻江倒海一般……
正闷闷不乐间,于琴和于林上街做头发回来了,进门看见老郑一副愁眉苦展的样子,于琴关上门,问老郑:“哟,这几天一直是笑眯眯的,今天是咋的了,郑老大,数钱累的?要不给你捶捶肩膀?”
说着,于琴真的给走到老郑后面,给老郑捶起肩膀来。
老郑苦笑了一下,把下午梁市长找自己的事情说了下,然后指指桌子上的东西:“30万回来了,人家不要,亦喜亦忧啊……”
于琴一听也凝神思考了半天:“这事是挺烦人的,我的判断是,如果从歪处想,老梁是想借咱的手整倒潘唔能,然后扳倒市委黄书记,自己做老一;从正处想呢,梁市长是一廉洁奉公、嫉恶如仇的好市长,决心抓住我们这个事情做典型,树正气,维护兴州旅游招商引资的良好声誉……问题是不管正还是歪,都弄到我们头上了,这么多投资商,找谁不好啊,怎么偏偏找到我们头上了……”
“这事如果答应梁市长,后患无穷,如果扳倒了潘还好说,如果扳不倒,潘唔能后面强大的黄书记我们如何得罪得起?我们死都没地方去,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也说不定……如果不答应梁市长,不管他是什么动机和目的,一定会让他不高兴,这市政府的老大,岂是随便能得罪得了的?”老郑哭丧着脸。
于琴沉思了一会,说:“其实这事我觉得也没那么严重,梁市长这人我早就听说大大咧咧的,不大爱拘泥小节,做人很直爽,送他烟他会毫不客气收下,过段时间会安排秘书给你送点等价值的礼物,送钱,他要么扔回来,要么交财政,已经交了好几起了,不知是故意作秀还是真的廉洁,所以我们这30万他不要倒也不需要多大的精神负担……至于这市委黄书记,我觉得即使潘唔能真的被扳倒,也不一定就一定能扳倒他……”
“此话怎讲?”
“黄书记从政了一辈子,号称兴州官场不倒翁,为人做事很谦和,很谨慎,善于中庸之道,上下都做和事佬,人缘极好,和年轻气盛的梁市长相比沉稳多了,从不露锋芒,这潘唔能是能够提拔是得益于前几年的优秀政绩,背后的这些腐朽堕落黄书记未必就能掌握,按他的为官之道,未必和潘唔能有什么瓜葛牵扯……”于琴很老道地分析道。
老郑看着于琴:“看不出,这段时间你对官场倒是知道了不少啊,找你这么说,那我听梁市长的?去揭发老潘的那些事?人家给咱办了不少事,有点于心不忍……”
于琴呵呵笑了:“呵呵……不,我觉得不能去揭发,咱是小老百姓,犯得着掺乎进官场斗争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就得罪梁市长,再把公司股份送30%给王军?”老郑瞪着于琴。
“你说这话真他妈的弱智,郑一凡,我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难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琴拍了拍老郑的脑壳。
老郑嘿嘿笑了:“妈的,怪不得说咱是两口子,你一定知道我这会心里是有对策的,是不是?”
“废话,你心眼子那么多,以为我是傻瓜?”
“嗯……刚才经你这么一分析点拨,我心里有数了,我看咱也学学黄书记,来点中庸之道,”老郑边考虑边说:“对梁市长那边,一个字:拖;对潘唔能和王军那边,两个字:敲打。”
“呵呵……对了,这才是小精灵郑一凡,鬼点子郑一凡,老奸巨猾郑一凡,”于琴笑嘻嘻地点头赞同:“好了,我要出去了,你自己吃晚饭。”
“干嘛?”
“王英约了我一起喝茶,然后一起去做美体……”于琴说。
“你老和潘唔能的老婆搅合在一起干嘛?”老郑有些不悦:“就她那皮肤,整个一非洲人,还美体,恶心……”
“别这么说,人家大小也是个官太太,副市长夫人哦……”于琴笑笑:“我和她搅合在一起,没得亏吃,你放心好了,好处大大的。”
“我可是告诉你,不准你和潘唔能再搅合,不准再给老子戴绿帽子……”老郑正色道。
“去你的,老娘自己心里有数,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和王英在一起,就是对着潘唔能来的,你懂个鸟……”于琴一扭身出去了。
老郑和于琴交谈了这么一会,豁然开朗,心里轻松了,一块石头落了地。
想起王军,想起潘唔能,老郑突然想到了高强,老高可真行,让自己折腾了这么多次,还在顽强地站立着,就是不倒下。
老郑想到高强那狐疑狡猾的脸,想到高强那新开业的大地旅行社,突然很牵挂高强,老伙计,咱俩可真有缘分,我来兴州,你也来兴州,不调戏调戏你,我对不住你。
想到这里,老郑给高强打了电话:“高总,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不行啊,我和潘市长正在杭州放松身体,晚上要一起去吃日本料理,洗桑拿,你自己吃吧。”高强的声音里有些炫耀。
老郑一怔,这家伙现在和潘唔能走的很近啊,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呼吸着老家清新的空气,喝着瑶水河甘甜的河水,张伟迷醉在家门口。
爸爸妈妈专门为他们的回来做了丰盛的晚餐,爸爸拿出上次陈瑶回来带来的茅台酒给大家喝。
“上回你们走了后这就你爸爸一直没舍得喝,一个劲念叨等宝宝回来再喝。”妈妈坐在陈瑶旁边,不停地给陈瑶夹菜:“闺女,吃,恶吃嘻多吃嘻,叨着嘻夹菜嘻,白停下嘻别住筷嘻……”
爸爸憨厚地呵呵笑笑,对张伟说:“宝宝,咱家的果园我全部该种板栗了,栗苗都栽上了,后年就能结果了……”
张伟很高兴,对陈瑶说:“后年咱就能吃板栗了,俺老爹亲自栽的板栗。”
陈瑶看着张伟笑了笑,点点头,然后给爸爸妈妈各端了一杯酒:“叔,婶子,您二老在家里辛苦了,受累了……”
“不累不累,俺和您叔身子骨都很结实,您叔的病也好了,”妈妈高兴地看着陈瑶:“这庄户人啊,只要身体好,就什么都不怕……”
陈瑶听了妈妈的话有些感动,两眼一眨一眨看着未来的婆婆,连连点头:“婶子这话说得真好,俺娘也经常这么说,是啊,庄户人,别的不图,就图个身子骨结实,健康就是财富啊……”
妈妈喜爱地看着陈瑶,又看看张伟,然后说:“宝宝,小陈,这现在是新时代,你们俩的事俺也不包办,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啊?”
陈瑶微笑着看看妈妈,然后指指张伟:“婶子,他说了算,我听他的。”
妈妈一听陈瑶这话,大为高兴,看着张伟:“宝宝,你说说看。”
张伟暗暗赞赏陈瑶会讲话,让妈妈高兴,边吃边对妈妈说:“秋天里,我回来接你们二老去南方,咱在陈瑶家里定亲,冬天里,我把陈瑶带回来,过年的时候,咱结婚。”
“好好好,要的,要的,”妈妈一听更加高兴了:“对对对,这亲是要订的,双方家长见面顶下孩子的终身大事,然后择日子结婚,好……今年就结婚好,我和你爸爸都等着抱孙子呐,我可是都快急疯了……”
“妈,不能这么说,怎么,孙女就不抱了?”张伟说了妈妈一句。
妈妈一愣,看了看爸爸,又看看张伟:“抱,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孩更好啊,是娘的小棉袄……”
妈妈的回答让张伟很满意,陈瑶也呵呵地笑起来。
晚饭后,妈妈悄悄把张伟拉到一边:“宝宝,这晚上住宿……”
宝宝明白妈妈的意思,直接说:“妈,俺们住西屋。”
张伟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妈妈忙答应找去收拾屋子去了。
夜晚的山风徐徐吹过,张伟和陈瑶坐在家门口前面的大石头上,垂柳在末梢轻轻拂过二人的头发和脸颊,清澈的瑶水河静静地流过,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和谐,那么静谧……
陈瑶靠在张伟怀里,安静地享受着这幸福的二人时光,轻轻地对张伟说:“哥哥,几个月前,这条河是冰河,你带我在这里滑冰……你还把我从冰窟窿里抱起来。”
张伟笑笑,想起来那次冰河救人,搂紧陈瑶的肩膀:“莹莹,你那次胆子可真不小,那孩子多亏了你……”
“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我只不过是尽了一个正常人的努力罢了……”陈瑶笑笑:“那天你抱着我跑进家门,虽然身上都是冰水,心里可是很温暖……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呵呵……那我在房间里的炕上把你脱了,你还记得不?”张伟逗弄着陈瑶的嘴唇。
“当然记得,从那次起,我就坚定地认定,你张伟虽然是个花花肠子,但是绝对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不趁人之危的好人。”
“花花肠子?”张伟有些委屈:“难道我真有那么花吗?我觉得我不是很花啊?”
“哈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自己不说,恐怕没有人会夸你了……”陈瑶躺倒在张伟的怀里,看着漫天的星星:“哥哥,这里的星空和海南三亚的星空是一样一样的,好美的天空……”
张伟低头吻住陈瑶的唇,边吮吸边说:“好美的星空,好美的女人。”
张伟抱起陈瑶,进了西屋,开灯,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