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爷想了想,又道:“不过,光是买个茶园,还是不行吧?这还得有销售的地儿。畹姐儿除了徽州府和休宁,还把茶叶往哪里销不?”
听得这些话,苏玉畹心里越发放松安定。
她笑道:“想来您也知道,我们所制的松萝茶多用茶芽,四五叶后的老叶就不大用了。味道和价格的不同,只是在于季节的不同而已。余下的老叶,弃了可惜,以往都是制成毛茶,任由别人来收走的。前一阵我听说大漠那边的人缺少新鲜菜蔬,需得顿顿喝茶方才舒坦,甚至还有‘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的说法。我便想着是不是也把毛茶制上一制,运到大漠那边去,也算是一条路子。半个月前派了家中的一个管事,跟着几个脚商过去趟上一趟,看看那边生意好不好做,利润如何。不过他至今未归,也不知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陈老太爷看向苏玉畹的目光已是不同。
许多人行商,墨守成规的多,开疆拓土的极少。出来一个有野心有能力去拓展商路的,无不是大才,能领着家族走向繁盛的。他的三儿子陈叔卿,人家也夸他能干,其实无非是买些田地收些租子,或是弄个铺子卖些粮食、绸缎而已,稳当是稳当了,却成不了大器。
而苏玉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有如此的眼光和魄力,不光发明了炒茶密法,发现了徽州府这边的茶园也能炒制松萝茶,如今还派了管事去大漠开疆拓土,苏家大房在她的手上不过半年时间,竟然扩张了一倍有余,比她那去世的父亲还要强上许多。
难怪邢家会对她另眼相看!
想起自己老妻还想算计苏玉畹,要把这样的女子纳进来做小妾,陈老太爷就觉得简直是荒谬。
这样心中有大谋略的女子,莫非还看不清她那些小算盘不成?只不过看在他的老脸上不跟她计较罢了。
如果说刚开始陈老太爷还转着各种念头,想要分润些苏家的利益,这会子他算是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不过苏玉畹显现出了不凡的经商才能,他要是把她就这么放过了,又觉得不甘心。
他想了想,道:“畹姐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我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再把些收益不行的铺子卖出去,凑够三千两银子,你让马掌柜帮忙看着买个茶园。然后这茶园你也让马掌柜平时多操点心帮着打理打理,制出了茶也由你们帮着卖出去,茶园就挂在你们苏家大房名下,收益咱们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陈家没占自己便宜,反倒叫自己分润他家的收益,这让苏玉畹十分意外。
她心里猜测着陈老太爷的打算,面上却是不显,笑道:“买茶园我叫马掌柜跟着三表舅去帮着掌个眼,三表舅对于打理茶园有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叫马掌柜提点他一下,我们有现成的卖茶的渠道,三表舅跟着就行。舅祖父、舅祖母对我家多有照拂,做这些事都是应当应份的,哪里谈得上成分二字?舅祖父快莫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您要真过意不去,到年底的时候叫三表舅给马掌柜封个红封就行。成分二字,舅祖父可切莫再提,再提就没把我当晚辈看待了。至于茶园挂在苏家名下,如果舅祖父放心,我们自然没有意见。”
明朝对于士、农、工、商的定义,自然是因为其谋生的手段而划分的。苏家老太爷还是个秀才,家中也有田产,为何没被定为士和农,而被定为商户呢?无非是因为苏家行商所获得的利润,远远大于苏老太爷获得功名后用功名赚的钱,以及田产所获得的收益。
也因此,很多人家即便知道行商能赚钱,却也不会去行商,就生怕被冠以“商户”的名头。他们有了钱就买些田产,再置几个铺面出租,将自己定位于“农”户上,这样的人家往后出了读书人,也可以自谓为“耕读人家”。
陈老太爷和陈家二老爷都是进士出身,如今又都是官身,自然不可能让自家变成商户。陈叔卿管的庶务里,大部分都是田产,小部分是铺面,这些产业虽有出产,但见效慢,哪有做茶园来得暴利呢?陈家想赚钱,那么把茶园挂到苏家大房名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反正苏家大房势弱,又在陈老太爷的管辖之下,是不可能侵吞这些产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