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玉畹已上了台阶,如意便在外面高声禀道:“太太,苏姑娘来了。”
“进来吧。”邢太太拍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燥。
如意是她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办事最为稳当。如果不是确认了戴帷帽的是苏玉畹,她是不会领她们进来的。
苏玉畹听到邢太太的话,却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将帷帽摘了下来,交给身后的谷雨,这才提起裙子,抬脚进了屋子。
“邢太太。”她先行了一礼,又对邢予妍蹲身行了个半礼,“邢姑娘。”
自苏玉畹将帷帽掀开后,邢太太母女就处于呆愣状态。苏玉畹这一声叫唤,才让她们清醒过来。
邢太太又打量了苏玉畹一眼,满脸复杂:“你怎么打扮成这么一副样子?”
苏玉畹摸摸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苦笑了一声,道:“差点就不能囫囵地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邢太太听得这话,心更提了起来。
苏玉畹是她看中的儿媳妇,她自然希望她能坐在家里安安稳稳地等着定亲,再等着三年孝满,顺顺利利地嫁给自家儿子。所以当初听到何太太来说,苏玉畹回休宁去了,她心里虽然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在她看中苏玉畹的时候,就知道苏玉畹是商户人家出身,而且身上还担着一家的生计,自然得为打理家业而奔波。但这也仅仅限于她回休宁看看茶园,算算茶栈的账目。至于苏玉畹去跟那些男客商谈生意,是邢太太不敢想象的。她自己出身优渥,世家小姐出身,即便有嫁妆或产业要打理,也是交给管事去做,自己不过是看看账本而已,实在是难以想像苏玉畹平时是如何做生意的。
而现在之所见,似乎为她掀开了一层面纱。她突然意识到,苏玉畹是商家女的事实。而她这么狼狈地从休宁回来,可想而知发生了邢太太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邢予妍见母亲失态,忙歉意地对苏玉畹笑笑:“我娘太担心你了。”说着,伸手示意了一下,“来,坐下说。”又吩咐丫鬟,“赶紧地打水给苏姑娘洗脸。”
又问苏玉畹:“要不要沐个浴?我有还没上过身的衣服。你虽比我高些,但凑合着也能穿穿。”
邢太太这才发现自己失了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份震惊和心有余悸,僵着脸对苏玉畹笑笑:“是啊,既然到了我们这里,无论什么事都不打紧了。先打理一下再慢慢说也不迟。”
原来,为了让邢太太和邢知府更直观地知道自己在休宁时的处境是如何危险,苏玉畹在马车上打理自己时,是故意没有把脸洗干净的,如今脸上还有一层一看就是没洗干净的锅灰,使得她本来莹白如玉的肌肤,生生黑了好几个度。而立春等人虽然能看清楚面目,脸上多少也留了些抹过烟灰的痕迹。
这样说话自然失礼,苏玉畹没有坐下,而是行礼至歉道:“情形危急,这才这样装容过来,失礼了。”又对邢予妍笑道,“不用了,我带着衣服,只需借用一下浴室即可。”
邢予妍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起身道:“那随我来吧。”
苏玉畹微一颔首,又朝邢太太歉意一礼,这才又戴上帷帽,跟着邢予妍去了她的院子。
看着这样的苏玉畹,邢予妍神情复杂,好几次张嘴欲说什么,却还是压了下去。
她虽不知苏玉畹遭遇了什么,但能敏感地感觉到母亲对苏玉畹这种遭遇的不喜。连她自己,都有些茫然——真要接受一个在外面四处奔波,跟各色男人打交道的嫂子吗?如果别人知道了,会不会笑话她?从而影响到她的名声和亲事?
她很喜欢苏玉畹,很希望苏玉畹能成为她的嫂子。但同时,她内心深处,对于苏玉畹所做的事,也有着深深的排斥。
这样的事,还是交给母亲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