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亭进了后院,便见苏世吉呲牙裂嘴地坐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魏氏正眼睛红红的拿着金创药给他敷。
见儿子没有大碍,苏长亭这才放下心来,坐下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被人打成这样。”
苏世吉见父亲进门,就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嘴里嚅嚅地说不出话。
魏氏抹好了药,让苏世吉坐下,在水盆里净了手,坐下来后才道:“吉哥儿看你这阵子心情不好,就想帮你。他朋友前段时间筹钱做生意,他便也参了股,想赚上一笔钱来填家里的窟窿,也算为你分忧。可没想到货运回来的途中,被匪徒劫了去……”
苏长亭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他抬起头来,问苏世吉:“你哪来的钱?”
苏世吉嚅嗫地道:“我、我朋友给我垫的。说好等赚了钱就还他。”
“多少?”
“两、两千两银子。”苏世吉说着,直接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亏了钱,我不敢告诉您。我那朋友就叫人打了我一顿,还说,说……”
“说什么?”苏长亭都觉得自己已经麻木,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
“说如果年前还不上钱,就打断我的两条腿。”
“……”
苏长亭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长子,是他准备要带着学生意、把家业传到他手上、以后给他养老的长子。做了这样的事,他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别要人打断他有腿,他还得护着他。最重要的是,他得为他掏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
前面有为苏玉凌掏的三千两,他还能为这两千两银子说什么呢?他稍微有点不满,稍微有点犹豫,就能伤了这个长子的心,让他怨恨自己,说他看重女儿轻视儿子。往后自己老了,他会对自己如何,还真是难说。
见苏长亭木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眼珠子都似乎不能动了,魏氏吓了一跳,连连喊他:“老爷,老爷。”
虽说前段时间为了林氏的事,她跟苏长亭闹得很僵,但这毕竟是她的丈夫,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现在家里频频出事,要是苏长亭再倒下,那她们真的是不要活了。
苏世吉也吓了一跳,忙也上前叫唤,又让人去请郎中。
苏长亭只觉得魏氏的声音很遥远,像隔了一世。好半日,那些遥远的话才渐渐变得明晰。
他疲惫地闭上眼:“我没事。”
见苏长亭有了动静,而且神志似乎恢复了正常,魏氏这才放下心来,她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转头看看满脸焦急歉疚的儿子,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家里的情况,为了凑苏玉凌那三千两,就已掏空了,还欠了苏长风的银子。现在想要再凑两千两,除非卖茶园。而苏长亭,是不可能愿意卖茶园的。茶园一旦卖掉,这个家就永远翻不了身了。欠的钱,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她刚才看苏长亭那样子,习惯性地想说回娘家想办法,可想起苏长亭瞒着她,花了家里三百多两银子为林氏安置幼弟、置院子、打首饰做衣服,她就心有不甘。凭什么遇上难处就得她回娘家去想办法,家里日子过得好了,苏长亭就能背着她在外面沾花惹草、花天酒地?以前不知道还罢了,可现在有林氏在,她再这样做,不成了傻子了吗?
虽说儿子是她的儿子,但也是苏长亭的儿子,是苏家二房的孙子,苏老太太嫡嫡亲的长孙。她要不管,苏老太太和苏长亭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儿子的腿被打断吧?
这么一想,她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长亭缓了过来,这才头痛地去想如何筹两千两银子。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即便他不愿意去想,也不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