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韶看到兰菏也是惊喜交加:“兰先生啊!”
“二位……认识?”余杭嘉挑眉。
“我和应先生是邻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兰菏简单地道。
“嗯,我也是机缘巧合,有幸被余总邀请过来。”应韶忍不住挺了挺胸,他本来穷得都要回东北老家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位余总听说他整治过楼爷,竟把他也邀请来一同参谋。不管最后是不是他解决的,出场费都有几万。
应韶美滋滋的就来了,也卯足了劲儿想展露一点本事,虽说这么些厉害同行在,但好歹露露身手,术业有专攻,就他一个蛊师,指不定就有用得上他的时候。
当然了,在那之前,在中午的饭桌上他先卯足劲儿扫荡了一遍,都撑着了……
现在最让他暗爽的是,自己这位邻居也在,他对影视圈不了解,哪知道兰菏拍的戏是昆仑投资的。嘿嘿,兰菏还一直不信他呢,说什么癔病,这下总要信了吧!
应韶忍不住冲兰菏挤眉弄眼。
“哦。”余杭嘉也只当是个巧合,又对兰菏严肃地道,“弟弟,那你和醇阳带孩子去天井那边玩玩吧,我这边有事,少陪了——你千万记得啊,不要迷信鬼神!!”
应韶:“????”
余总你说啥??
兰菏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知道。”
余杭嘉早听柳醇阳说过了,兰菏不信邪,正气十足,才觉得镇得住。让兰菏一起来,不就冲着这个,所以他当然如此鼓励兰菏。
其他大师都是出道已久,见多识广,并不在意余总支离破碎的分裂发言,脸上甚至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不时颔首,表示余总说的都对。
应韶忍住卧槽出声的冲动,心碎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
他们在客厅说话,柳醇阳就带着兰菏一起抱孩子去天井处了,保姆端上了茶点,又帮忙照顾孩子,他俩其实也就是陪着。
兰菏早做了准备,手在那孩子后背一下一下揉着,果然不见哭闹了——其实除此之外,干爹也起了作用,别看柳醇阳怕,他那命还是挺能镇住的,谁叫他自己还怕那些。
隔着玻璃余夫人看了几眼,松了口气。
兰菏低头看着孩子,实则凝神去听,因为玻璃门没有全关,还能隐隐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他们正在商量余杭嘉家这件事。
“……余总,我起了卦,也认为兴风作浪的黄仙并不在这宅中!”
余杭嘉不奇怪,下午有人提出这个理论了,“确实是抓也抓不出来,那在哪里,公司吗?”
“非也,这些天各处都看了,没有大问题,可见不是阳宅出事,而是阴宅。多半阴宅有外鬼、外灵、外仙侵入,盗走你家气运,所以也殃及了子孙,令郎却哭闹不休,是上应祖先之灵。”一个阴阳先生说道。
“不错,余先生家中、公司都格外注意风水设计,思来想去,只能是阴宅有损,才让它趁虚而入,盗走昆仑龙。”
风水之学,阳宅和阴宅都是很重要的,《葬书》里也说,人之生也,皆赖天地之气,以养之。人之死也,葬之于地,必得地中之生气,而后可以养骸骨,而荫后代子孙。
风水学认为,祖宗墓地是可以影响后世子孙气运的。
“我曾祖父的墓地吗?”余杭嘉道,他家这老字号最早雏形正是他曾祖父创办的,他有点急了,“墓地每年都有修葺,也设计了风水局……我现在派人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一定是曾祖父,”另一个出马仙道,“您家一定有坟谱吧,能否先借来一看?”
坟谱,其实也属于家谱内容之一。这坟谱上,记载了一个家族历代祖先坟墓的位置、风水、地理走向等等,比较详细的还会有图示意。
现在风俗变化,已经没什么人家里有坟谱了,但是余家比较讲究这些,发家又早,所以还保存了坟谱。
余杭嘉点头,这件事他父亲都交给了他来办,但坟谱这样重要的东西不在他这里,而在老宅保管,当即打了电话回去,请那边发来图片。
余家很讲传统,坟谱因为是家族所有,随着丧葬习俗的改变,会一代代保存下来的很少,他家有新旧两份坟谱,老坟谱都有上百年历史了,是布质手书的卷轴,写着九世墓谱,规定了每一代安葬的结构。
不过,随着他家条件以及时代变化,新坟谱上有另请风水名师进行改动、迁移,也并非都葬在原定的同一处。
沧海桑田,地理环境、风水也会产生变化,在场的大师们或通过这方位进行推测,或是借此占卜。
应韶的话语权是比较小的,毕竟最年轻,名气也不大。大师中几个懂风水占卜的研讨了一番,最后意见并不统一,一边认为应该是五世祖的墓地出了问题,另一边则认为是余杭嘉的曾祖父阴宅被打扰了。
“不如各遣兵马,先去探一探?”应韶特想表现自己,说道,“坟谱就在这儿,知道具体方位,我也可以让我的蛊鬼去看看。”
“不用你,我请堂上仙家去查看,这若是外仙闹事,我们真福堂专业对口!”一个出马仙立刻大包大揽地道,出马仙养的就是动物仙家,要鬼堂上也有悲王,比应韶更硬气。
这位出马仙姓马,余杭嘉一直叫他马先生。
马先生开坛设法,这时他的二神,相当于助手,便开始敲鼓唱神调,“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踩八棱紫金砖。脚踩地头顶天,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身现。先请狐来后请黄,长蟒灵貂带悲王……”
有的出马仙看事时是会跳大神的,这种叫闹堂仙,但这位乃是坐堂仙,因此光唱不跳。
一番念叨过后,调兵遣将,马先生一个激灵,仙家已上身了,沟通一番后,他请仙家前去查看,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再次开腔,嗓门很是尖细。
他对余杭嘉道:“前些日子暴雨啊,把你家曾祖坟头风水给冲了,外仙才进去,还将你家的小龙给偷走了,这恐怕不是寻常侵入,而是你家的冤亲债主。须得和外仙谈妥了,再捡骨迁葬!但姑奶奶我刚才去你家阴宅找了那外仙,我俩谈了好久……”
他一嘬牙,吃痛般地吸了口气,“都谈不服他啊,须领齐了兵马,到地头上去再谈!”
余杭嘉一汗,这是写作谈判,读作斗殴吧。
不过余杭嘉也领会意思了,意思是曾祖父的墓地出了问题,现在要去实地勘察。
余杭嘉问道:“那请问,这外仙,真的是黄仙么?”
此前就有其他大师认为是黄仙作祟,只是那时还以为在他家或者公司,捉半天不见影子。
“不好说啊,我觉着行迹确实有些像,我原本有些怀疑,若是黄皮子,和近来金老鼠失踪有无关系,可是……”
——不少吃阴间饭的,都知道金老鼠这事,他虽未直接参与,却从供奉的仙家处了解了。也和兰菏有一样的猜测,这个时候闹事,会不会盗取官帽、金老鼠之辈?
马先生说着张开手,露出一物:“但是谈着谈着,他身上还掉下来一物。恐怕不管是什么仙家,总归是有背景的。”
而且有这物,就不太像满城捉的那个贼子了……
他手里之前空空如也,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家一看,上头写着“东岳阴司,来都来了,战驴001”,皆是愕然。
驴好理解,来都来了是……什么?
余杭嘉知道东岳阴司,沉吟道:“它下头有人?”
“是来老爷。”应韶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多说几句话了,“这是来老爷的名号啊,我通冥时曾经请到过一位阴差,帽子上就写着来都来了,因此尊称为来老爷,正是东岳阴司的,这个应该是他的。”
“啊?那驴怎么回事,”马先生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叫来老爷?我以为阿凡提呢。”
应韶:“……”
应韶挠头:“我也不知道战驴是什么。而且这黄仙怎么会有来老爷的东西,来老爷刚正不阿,不会是它偷的吧?”
其实更多人猜这无常是黄皮子的保护伞,偏应韶说其刚正不阿。
“管他的,多带点钱去就是了!钱财可通神!”有人说道,也取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吃阴间饭的都知道,和下头的人打交道,纸钱香火总要多带些。
只是这里面,大部分人都表示不跟着一道去了。他们多少有些忌讳,开会探讨也就罢了,不能一起看事。这件事眼看姓马的嗓门高,他们矜持着,要去也单独去。倒是应韶,不介意这个,他倒要看看谁敢偷来老爷的东西呢。
兰菏原是一直偷偷听着,这时候宝宝需要喂奶了,保姆抱走了,他们也被引着去楼上休息。路过客厅时,他就看到其中一个大师举起一张熟悉的纸片。
这就是兰菏叠的,他怎么不认识,当即瞳孔一缩。
而且兰菏作为当事人,视野当然比他们更开阔,立刻就想我的驴和小宋啊!!
会不会是小宋被黄皮子打击报复了,还有战驴,牌子都没了,不会战死沙场了吧?
兰菏本来只打算来探听一下情况,现在一看,怕是得去探探了。
思及此,兰菏迅速上楼,偷偷烧了信给老白。
他和柳醇阳今晚是要睡同一个房间的,小孩儿每天睡觉时间长,喝完奶这会儿也在婴儿床内睡着了,旁边放着婴儿监听器,方便保姆过来喂奶。
柳醇阳是熬夜狂魔,还清醒得很,正想在这个套间的书房里打游戏呢,兰菏却是道:“柳导,我挺累的,那就先睡了。”
柳醇阳胡乱应了一声,疲惫的演员嘛,见多了。
兰菏躺下来,被子盖住自己,立刻魂离体外,又觉得不保险,把柳醇阳下咒,看他趴在书桌上酣睡,这才离开了房间。
……
兰菏下去的时候,那些大师刚好也出发了,他隐约听到了方位,索性先一步往那边飘过去,上阴路捷径,总是比他们要快的。
余杭嘉的曾祖父葬在一处墓园,因为是老艺术家,时常有人来祭奠,也是念及广大喜爱其的观众、后辈,一直没有迁离。
兰菏不知道具体方位,也没想到这里还挺大,放眼所及都是墓地,他都要迷路了。老白也不知是不是忙着,还没来。
兰菏试探着喊:“小宋?”
他喊了好几声,还真听有人隐隐回话:“小来。”
是宋浮檀的声音,兰菏顺着飘了过去,果然见宋浮檀的魂魄正站在一颗松树下头,顿时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宋浮檀有法器护身,看他没事还是松了口气。
宋浮檀对他的出现有些惊讶,旋即道:“你是来办公的吗?”
“算是……”其实兰菏是冲着宋浮檀来的,但他不好说,正在思考如何说的时候,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小瘸驴。
兰菏惊喜地一伸手:“咦,你没事啊?我怕你被捉去做阿胶了……”
小瘸驴也过来,把头搁在了兰菏手上。
与此同时,身后宋浮檀制止道:“别——”
只见毛茸茸小瘸驴一上手,顷刻间竟成了一盏白生生的头盖骨,还带着难以言喻的粘液,滑不溜丢。
兰菏手捧着头盖骨,魂魄都要凉了,他的大多数经历都是对鬼演戏,先前还因为看到宋浮檀放松了心神,如此猝不及防,就像遇到蜘蛛蛊那此一般,陡然的惊吓让他魂飞魄散,一下就甩开了头盖骨:“啊!我去!!”
正面可以清楚看到,暖褐色的眼睛都瞪大了。
宋浮檀盯着头盖骨划出一个弧线飞出去,“……?”
兰菏:“…………”
……小来不是东岳猛将么,他对小来到底还有多少不了解。
两人面面相觑。
宋浮檀迟疑问道,“你害怕?”
兰菏:“我没有!我不怕!我堂堂一无常!”
宋浮檀:“……”
他心中一惊:
……这么可爱的吗?身为无常还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