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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娘说了,见面打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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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丰年面色微恙,不答。

“想好该怎么与我说了吗?”靳月问。

说?

不能说。

傅九卿不做声,霜枝毕恭毕敬的奉茶,然后退到明珠身边站着,没敢靠近桌前。

“需要我回避吗?”傅九卿端起杯盏,浅呷一口,干涸的嗓子里沾润,他的脸色稍有缓和。

靳月托腮看他,就这么目不转瞬的瞧着,也不知揣着什么心思。半晌,她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毕竟你我是正经夫妻,有些事该早些跟你打招呼。”

牵涉到一桩冤案,绝对不是小事。

放下手中杯盏,傅九卿面无表情的睨着靳丰年,削薄的唇微微翕合,匍出一个字,“说!”

靳丰年眉心紧皱,瞧着眼前的二人,终是慢慢坐下来,叹口气道,“少时入伍做过一段时间的军医,随军出征至边关,当时战事吃紧,眼见着最后一战便要定胜负,谁知军中出现了细作,以至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朝廷追责下来,将领受累,底下牵连无数,所擒者皆以通敌罪论处,此后便没了动静。我当时正好在邻城采买药材,侥幸逃过一劫,幸免于难。”说到这儿,靳丰年面色晦暗,整个人神情恍惚,“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尸首堆积成山,血流漂杵……惨呐!”

靳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桩惨事,当场愣在,“爹……”

“我行医半生,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可那种场面,我毕生难忘!”靳丰年捂着脸,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的修罗场,横尸遍野,鲜血没过鞋面,每走一步都是军士的鲜血。

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后一秒已是孤魂野鬼。

没有经历过死亡、未曾见过死亡的人,不知道活着的难能可贵。别父别母别妻别子,为的是保家护国,却因为细作之祸,再也回不了家。

靳月垂眸,掌心里的花生壳捏得咯咯作响,“太平本是大统领定,不许大统领见太平!”

“我知道漠苍是为什么而来,可偏偏那件事,我此生都不想再提。”靳丰年极是痛苦的望着靳月,“月儿,你知道那种滋味吗?藏在心中的黑暗,被人掀开之后,死在阳光下,没有所谓的壮烈,反而可悲可怜可叹。十万啊!十万啊!多少支离破碎,多少妻离子散。”

靳月张了张嘴,心口钝痛,却不知该说什么。嗓子里发涩,眼眶发烫,她在府衙当捕头这么久,进过尸房,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那些人不是她的至今,她尚且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若是至亲,任谁都会疯!

十万大军……

浮尸遍野,修罗场!靳月坐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能回过神,直到傅九卿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她才红着眼回望他。

“现实之所以为现实,是因为超出了你所能想象的残酷。”傅九卿眸色平静,口吻尽量平缓,不至于让她察觉到,掩于其中的波澜,“要不要告诉漠苍,是你的选择,谁都不会干涉!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撕开陈旧的伤疤一定会流血!”

靳月仲怔。

不可否认,隔了这么多年的伤疤,一旦被揭开,何止是流血……也可能会丧命!

傅九卿走的时候,靳月还定定的坐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有些神情恍惚。

“丫头?”靳丰年叹口气,“别查了!”

靳月略显迟滞的盯着他。

“你若要查,傅九卿一定会帮你,可结局未必是你想要的。”靳丰年意味深长的开口,“时间隔了太久,别说痕迹浅显,查找不易,就算被你找到了又如何?死去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被牵连进去,到时候这雪球会像当年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靳月忽然握住靳丰年的手,“爹,傅九卿是不是知道一些?”

“我不知道他是否去查过,毕竟这事我原是想带进棺材里的。”靳丰年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月儿,别查了,算是爹求你了!”

靳月抿唇,“那……爹不是细作吧?”

“屁话!”靳丰年拍案而起,瞬时目色猩红,“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出卖将……军!若有虚假,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靳月慌忙摁住他,“爹,我就是随口一问。”

“月儿,别插手!”靳丰年咬着后槽牙,“当年因为这事,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即便有人侥幸逃出,只怕这辈子都不敢去回想,那血淋淋的日子。”

靳月狠狠皱眉。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祸连一万多人,流放数万,知情者不是被杀就是逃匿,当时的场景……隔了十数年依旧历历在目。”靳丰年摇摇头,委实不愿再回想。

靳月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神色,满脸晦暗,就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被官军追杀,如同老鼠一般东躲高原地,不得不隐姓埋名。

“所以爹也是因为这事,儿改名换姓的?”靳月问。

靳丰年点头。

如此,便说得通了。

“罢了,你让那混小子来找我吧!”靳丰年把心一横,“我与他说就是,反正我知道也不多,该说不该说,干脆一股脑全告诉他,也免得他日后与你纠缠不休。”

靳月眉梢微挑,“爹,认真的?”

靳丰年翻个白眼,“再不去就反悔咯!”

“明珠,把漠苍带来!”

明珠去带人的时候,漠苍正敲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坐在窗口,吹着冷风哼着家乡的小调,瞧着极是闲适,只是这闲适在明珠出现后便被打破了。

“疼疼疼……”明珠直接揪着漠苍的肩胛,面无表情的把他往外拖,惊得漠苍连呼带叫,“女人,你能不能温柔点?就温柔一下下也成。”

明珠横了他一眼,“不能!”

漠苍:“悍妇!”

这词是他刚从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活学活用。

悍妇?

明珠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她,拽着他走出傅家大门时,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她勾唇扬起嘲讽的弧度,“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悍妇是什么模样吧?”

漠苍还没回过神来,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脚,整个人几乎以飞腾的姿势被踹上了马车。刹那间,五脏六腑都好似被摔碎,疼啊……真他娘的疼啊!

“悍……妇……”

到了医馆的时候,漠苍是自己跳下马车跑进去的,屁股疼,肚子疼,全身疼,但如果他慢一步,有可能会更疼,毕竟明珠这“悍妇”委实太彪悍,他吃不消、吃不消!

“你们……”漠苍龇牙咧嘴,瘸着腿进门,“干什么?”

“你腿怎么了?”靳月不解。

漠苍揉着屁股,悄悄回头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明珠,“没什么,被狗咬了一口。”

说完这话,漠苍一溜烟跑到靳月边上坐着。

明珠裹了裹后槽牙,算你小子命大,把我比作狗……呵!呵!

“什么事?”漠苍忙问,“这么着急,难道是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云中客在哪?人呢人呢?哎呦,不要卖关子!”

瞧着他那急性子的模样,靳月伸手指了指边上的靳丰年。

“我知道这是你爹,也知道你爹是个大夫,可能会认识这一行不少人,四处一打听,估计就能有消息!”漠苍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伸手去抓桌案上的花生。

靳月皱眉,“我表示得还不够明显?”

漠苍眨着眼,“什么意思?”

“咳咳咳!”靳丰年轻咳两声,“在下,云中客是也!”

漠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别闹了,你们父女两个要套我话就直说,我来京都城这么久,承蒙五少夫人关照,好吃好喝的待着,所以没拿你们当外人。”

靳月瞧着靳丰年,靳丰年望着靳月。

父女两个很是发愁啊,就漠苍这般脑子,是怎么活着离开南玥,活着走到京都城的?

笑了半晌,漠苍愣了愣,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花生,瞧着面面相觑的靳家父女,“你们……认真的?”

靳月、靳丰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开玩笑?”

漠苍:“……”

我的乖乖!

面色铁青的站起身来,漠苍喉间发涩,上下仔细的打量着靳丰年,“你……真的是云中客?”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靳丰年有些气恼,挑破了窗户纸竟还不信,真是气煞人也!

谁知下一刻……

“爹!”

“靳大夫?”

“靳大夫!”

几声惊呼,明珠当即摁住了漠苍,靳月和霜枝慌忙搀起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的靳丰年。

口中满是咸腥味,靳丰年啐一口口水,满是殷红的血丝,“你脑子有病?”

“漠苍,你发什么神经?”靳月亦盛怒难耐,“爹,你快坐着,怎么样?”

靳丰年捂着生疼的面颊,漠苍这一拳不轻,打得他牙都松了,满嘴都是血。生生咽下口中腥味,靳丰年深吸一口气,“今日不说清楚,我就扒了你小子这身皮,把你做成灯笼挂街上!”

明珠用力的将漠苍摁在桌上,浑然动弹不得。

“我……我娘交代过,见到、见到云中客,一定要替她打一拳!”漠苍也委屈。

母亲的临终遗言,他能违背吗?

靳月瞪大眼睛,忽然近前仔细的瞧着漠苍,然后又回到靳丰年身边,见鬼般的盯着自家老父亲,“爹,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什么什么坏事?”靳丰年训斥,“你爹我,像是这么风……这么疯狂的人吗?我是个大夫,大夫得身正,这都不懂?”

靳月舔了舔唇,“爹啊,你坦白承认,我不会怪你的,娘也不会怪你的。”

承认?

承认什么?

靳丰年咬牙切齿,“你个死丫头,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睡他娘!”

靳月揉了揉鼻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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