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花绪就算打不过,跑……应该也跑得过吧?”细柳问。
这问题,倒是戳中了月照的心头,“我亦是怀疑很久了,在咱们这几个姐妹中,花绪的轻功极好,所以大人经常派她去追踪,可是这一次……我检查过花绪的尸体,五脏俱损,肋骨皆断,但仅仅只是两掌!”
“宋宴的武功,似乎……”细柳眉心微拧,“此前他在北澜大皇府,养着罗刹为他所用,会不会是因为罗刹的缘故?”
罗刹是靳大夫和裴大夫的同门,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化腐朽为神奇,怕是逃不开这三人!
当年靳月跳崖,这般重伤将死,都被靳丰年救了回来,那么……利用罗刹的药,提升功力,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刹!”月照面色发白,“那就是说,狗贼可能服食了某些药?”
细柳想了想,“唯有猝不及防,花绪才会重创难逃,死于狗贼手中!”
“混账!”月照银牙微咬,“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否则,宋宴没等到靳月回来的消息,还会再出来杀人的。
必须杀了宋宴,此事才能彻底了结!
只是,还没等到她们高兴,宫里忽然出了一道旨意,皇帝宋玄青竟然撤销了对宋宴的缉捕令,至于缘由还真是无人可知。
是因为册封了玉妃为玉贵妃,而大赦天下,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据说,宫里为此闹了一通,宋玄青还让人封了太后的慈安宫,不许太后踏出宫门半步。
众人皆惊,谁不知道皇帝宋玄青,是出了名的孝顺,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今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夜风不断呼啸着,从耳鬓旁穿梭而过。
细柳纵身跃入燕王府,外头大门已经被朝廷的封条所封,好在周遭没什么人看着,想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曾经的荣华富贵,一夜间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站在熟悉的院子里,细柳勾唇冷笑,一去数月,荒草竟已经没过了膝盖。
当初抄家的时候,四下遭到破坏,随处可见刀斧砍过的痕迹,偶有血迹落在石台阶上,渗入了石板中,再羸弱的灯影中,泛着瘆人的黝黑色。
细柳执着火折子,缓步走上台阶,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了宋宴以前的卧房门前,这地方走过无数遍,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进了屋,里面一片狼藉。
捡起地上的蜡烛段搁在桌案上,细柳点燃蜡烛,扶起一张凳子,徐徐坐下,环顾四周,她不由的勾唇笑出声来,“活该!燕王府,也有今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时候到了,恩怨皆报!
“宋宴!”细柳单手搭在桌案上,“你有本事就来找我,我在这等着你,属于你的荣耀,你难道不想亲自拿回来吗?”
夜幕沉沉,风刮得窗户哔啵作响。
“你是在等我吗?”
突然间的声响,惊得细柳猛地站起身来。
门外,宋宴抬步跨入。
细柳忽然笑了,“我是该叫你小王爷,还是褚怀越?”
“你觉得呢?”宋宴负手而立,“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这儿!细柳,你不该来,你该死在北澜,又或者浪迹天涯,期许一辈子都别遇见我,否则……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细柳不以为然,“杀你,是我倾尽一生,唯一要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宋宴,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盼着你死吗?”
“不过是些死女人罢了!”宋宴站在暗影里,整个人透着阴测测的冷冽,“杀一个是杀鸡儆猴,杀两个又叫什么呢?”
细柳想了想,“叫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宋宴环顾四周,“睁眼看看这里,都是拜你们所赐,否则我燕王府,怎么可能落得如斯下场?不过……也亏得你们成全,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这小小一隅天地,不配困住我等?”
细柳掩唇浅笑,“宋宴,你真是痴人说梦!”
宋宴笑得邪冷,笑不及眼底,让人瞧着……足以汗毛直立,尤其是这样的夜里,委实让人瘆得慌,他直勾勾的盯着细柳,大有将她生吞活剥之意。
“杀一个花绪,她不肯回来,你在北澜帮过她,她……应该会看在你的面上,回大周吧?”宋宴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指关节泛着清晰的白,“她不是重情重义吗?她不是视你们为手足吗?你觉得自己是否有这般分量?”
细柳面色渐冷,音色里带着嘲讽,“你知道为什么,她宁死都要跟着傅九卿,也不愿回头看你一眼吗?明明,你们有十年的情义,明明她拿命爱过你?”
宋宴唇角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九卿既能成全她,亦能护她周全,万事皆遂了她,而你……只会站在自己的位置,从始至终,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为顾若离伤她,害她,杀她,现在又为了得到她,杀她最亲最近最在乎的人!”细柳嗤笑,“宋宴,从头至尾,你根本不懂她要什么!”
更不懂,爱是什么!
宋宴呼吸微促,“你闭嘴!”
“闭嘴?我偏不!”细柳喉间滚动,身子微微绷紧,“靳月这人,很是纯粹,只要她下定决心,认定某个人,刀山火海她都敢闯,为你闯的时候,你没有珍惜,现在……再也轮不到你了!宋宴,你杀光她身边的人,只会让她更恨你!”
宋宴恼羞成怒,愤然出手,他下了十足十的力道,招招毙命。
燕王府没了,爹娘也没了,宋岚也死了,连最基本的……脸,属于宋宴的俊俏容貌,也被他抛弃,为的只是卷土重来。
在宋宴看来,他做了这么多,也是为了她!
所以,他要重新拥有她,重新得到她,哪怕她的心不在了,哪怕她恨着他,她也得留在他身边,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属于他!
“你这个疯子!”细柳冷剑出鞘。
寒光利利,刀光剑影。
屋子里原就是满地狼藉,如今更是凌乱。
细柳一剑劈开桌子,旋身瞬间,直刺宋宴要害,不是他死,就是她死,今夜……逃不开这两者之间,“宋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找死!”宋宴掌风凌厉。
只听得一声巨响,细柳被掌风震开,纤瘦的身子,狠狠撞碎了窗户,摔出了窗外,于地面翻滚两圈,才算稳住了身形。
一口血,瞬时匍出唇。
细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提着剑重新爬起,周身杀气腾然,“你的功夫精进这么多,是吃了罗刹的药吧?”
“是又如何?”宋宴走出房门,冷眼睨着她,“你……今晚要死在这儿了,为你做过的蠢事,血债血偿!”
细柳想了想,自己做过什么蠢事呢?
没有。
哦不,有一样。
“我最大的蠢事,是在北澜放过了你,在发现褚怀越便是你的时候,就该一刀杀了你,不该留你性命!”细柳满嘴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