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傅九卿声音沙哑,眸色猩红。
他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低低的,轻轻的,柔柔的。
靳月觉得,好像有东西在撩着她的心,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复苏了一般,倦怠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傅九卿那张清隽无双的容脸,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冷冰冰的。
“相公!”她冲他笑,“你醒了?”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有些重,指关节亦泛起了青白色,他哑着声音,低低的回答她,“醒了,然后想你了,就过来陪你,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嗯!”靳月如释重负。
没事就好,大家都没事,大家都好……他们夫妻二人度过了这一场生关死劫,以后就能永远在一起,没有八皇子,没有主位之争。
真好!
视线轻轻一瞥,几乎是那一瞬间的事儿,靳月猛地僵在当场,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我……”
温凉的掌心,覆住了她的眼睛。
傅九卿伏在她耳畔,“莫怕,我陪你白头。”
羽睫掠过他的掌心,靳月忽然笑了一下,然后便哭了。
“我会调制休养的方子,你们二人好好的疗养,爹相信啊,这世上办法比困难多,只要咱们敢尝试,敢面对,就不怕任何外物。”靳丰年提着药箱往外走,“我去看看厨房的药膳好了没有!”
明珠还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被霜枝一把拽住,赶紧跑出了房间。
“如何?”明影刚把拓跋熹微送走,这会正好回来,“大人她……”
霜枝狠狠吸口气,“有公子在,少夫人什么事都没有。”
“有少夫人在,公子亦是什么事都没有!”明珠长叹一声,“上天不公,为何这般折磨少夫人和公子?有情人难得终成眷属,却要吃尽苦头!”
“经风雨,见彩虹,好兆头!”靳丰年站在檐下,“多少人能提前白头啊?这不,他们都如愿了。”
傅九卿见过她断手断脚,最是狼狈时候的样子,就算现在白发如雪,又能如何?她为他白发,他为她挽发,以后还要牵着她的手,与她走完这一生。
相互紧拥着,靳月有些哽咽,“是不是很丑?”
“你什么样子是我没见过的?”他亲了亲她的额,尾音拖长,“嗯?”
靳月仰头看他,“会不会吓着孩子?”
“他们的母亲,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是他爹捧在手心里的,不管是什么模样,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他们父亲的心意。”傅九卿伸手拂过她额角的散发,“他们会明白,有些欢喜不存于表面,而是刻在心里。”
他捧起她的脸,郑重其事的开口,“你,在我心里,来日就算是死了,也得带进棺材里。”
“那我不喝孟婆汤。”她说。
傅九卿点头,换做以前,这么幼稚的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现在,他是那样的渴望有来世之说!
若有来世,必早早的护你周全,再也不要你吃半点苦头。
外头。
管家急急忙忙的赶来,“宫里来人了!”
“什么?”君山愣怔,“这个时候来人,想作甚?”
管家深吸一口气,“是主君亲自来了!”
音落瞬间,众人面面相觑。
主君来了?
“已经往这边来了!”管家忙道,“快些让七皇子和皇妃准备一下吧!”
君山瞧了霜枝一眼,霜枝会意,旋即进门报信。
“公子,少夫人,主君来了!”霜枝一声喊。
傅九卿这才松开怀中的靳月,眉心微微蹙起,“你猜一猜,他是来论功行赏的,还是趁火打劫?”
“要给你塞个新媳妇,你高兴吗?”她面色苍白,只是神色已不似方才这般悲伤。
她信他,无条件的相信着他。
“高兴,娶回来伺候你。”他吻上她的眉心,“哄你开心,逗你玩?”
靳月轻锤了他一下,“死相!”
主君已走到了院中,明珠和明影立在檐下,各自神情戒备。
“七皇子呢?”主君问。
拓跋熹微跟在其后,冲着明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开。
“主君!”君山行礼,“七皇子和七皇妃在屋内歇息,容奴才去传个话,让他……”
主君不容分说的推开他,疾步往前走。
靳月就坐在梳妆镜前,傅九卿立在她身后,玉篦子轻轻梳着她垂落的发,动作轻柔而缓慢,那样的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白发三千丈,寸寸皆如雪。
束上发簪,傅九卿弯腰瞧着镜子里的爱妻,“这样可好?”
“甚好!”她嫣然浅笑,“我喜欢。”
主君站在那里,望着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主君的脑子里忽然冒出八个字:岁月静好,琴瑟和鸣。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夫妻二人,都将一同面对。
“父皇!”二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主君目不转瞬的瞧着靳月的白发,原以为拓跋熹微夸大其词,没想到……是真的!
一夜华发为君生,不悔!
“你的头发……”主君蹙眉。
傅九卿轻抚她鬓边的散发,“不知父皇亲自前来,有何吩咐?若是父皇还是要往七皇府塞女人,那我只好携着妻眷离开七皇府,离开北澜!”
“我、我是来看孩子的。”主君掉头就往外走。
靳月没料到主君会突然转变,心下愣怔。
“我告诉主君,你为了救七皇子,不惜耗损内力,以至于一夜白发,主君不信这世间女子会这般痴心,所以亲自来看看。”拓跋熹微深吸一口气,“我想,七皇府不用换皇妃,主君和天下人,都只认您这位七皇妃!”
靳月笑了,“谢了!”
“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帮我留心好男人,让我也尝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滋味!”拓跋熹微含笑转身,“记得帮我留意!”
靳月回望着傅九卿,四目相对,情深不负。
天下太平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