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一下,午饭后去跟你娘透个气。”
“顺便再问问条件。若是条件合适,咱们就请祝媒婆上门去。”
“娘,”郭氏犹豫道:“这事儿,我和贵雨他爹提过,他不一定愿意。”
“今儿午饭我和他说。说了,他就愿意了。”
午饭后,于氏果与李高地和李满囤说了祝媒婆来的事。李高地和李满仓听完,当即便是一阵沉默。
隔了良久,李高地方才叹息道:“往后有了钱,还是得置地。”
“地,才是咱们庄户人的根啊!”
李满仓也是点头:“爹,今年剩了钱,咱们就去买地。”
“哪怕买远点,赁给人种。”
至于李贵雨的亲事,现在看下来,还是香儿最合适。
横竖家里也不养猪了,李满仓想:下剩的都是家常活计。即便嫁到城里,也是要做的——城里养鸡种菜的人家也是不少,即便房子紧的人家,也都要拿瓦盆长点葱蒜的。
午后郭氏回了一趟娘家,然后便就说定了亲事。家来后李家又托了祝媒婆居中牵线,所以没三天,就定了二月初二放小定。
所谓的放小定,就是男方家到女方家交换庚贴,然后换好庚贴后,要请各自的亲友吃定心酒,告知孩子婚事已定。
交换庚贴的仪式在女方家,由李贵雨在兄弟和堂兄弟的陪伴下完成。
当天,李满囤和王氏做为长辈只须到李高地家吃顿安心饭即可。而红枣,作为女孩子,也没资格去女方家观礼,故而红枣这天的任务也只是跟着她娘来老宅蹭顿饭。
长辈,不是好当的。每一个侄子侄女定亲、结婚,李满囤作为大伯,都要出一份人情。
李满囤思虑良久,准备了两坛酒、两块腊肉、两条鱼、两包糕、二十个白面馒头、两包白糖、两包红枣和两块一丈的大红细棉布。
因是婚庆,李满囤所有的东西都给的双份。
李满囤这份礼,两坛酒加两块布,就过一吊钱了。全部加起来,足值两吊钱。
王氏瞧着心疼,但也知人情如此——她家给少了,会被人说嘴,只得忍痛认了。
虽只是吃午饭,李满囤一家还是一早就到了。
今儿的主角是李贵雨。一见面李满囤就直接把两个箩筐交个李贵雨,笑道:“贵雨,恭喜你定亲。”
“往后就是大人了。”
“这是大伯给你的贺礼。”
“谢谢大伯!”李贵雨有些羞涩道。
李贵雨和他表妹郭香儿,打小就为人给凑成一对——他上学堂前,同龄孩子凑一起过家家,都是他演新郎,她扮新娘。
所以,自打去岁家里提起给他说亲,他便就以为他亲事已定,只是选个日子和舅家过个礼的事。结果没想到,去岁冬节后他娘告诉他香儿不合适,她托了媒婆往后村寻能打草喂猪做家务的孩子。
听到打草喂猪,李贵雨禁不住把他未来媳妇的模样往大伯母王氏身上靠了靠,当即就是一个寒战。
山里出身的王氏不止脸黑手粗,还不会说话,见天的只能干粗活,浑身上下一股臭汗。
反观他娘,则是堂前灶上,样样来得,说话爽快,人样子也干净,极得他奶喜欢。
就是分家后,他娘也是一力扛起家里的所有活计,没有叫苦叫累。他娶媳妇,就得娶他娘这样的。娶个后村会打猪草的,算怎么回事?
但他娘来跟他商议,李贵雨看着他娘那双因为洗猪草被冰水泡得红肿的双手,啥也说不出。他也知道舅家的表妹没吃过这份苦。
算了,李贵雨想,娶媳妇原就是为了孝敬他娘,她选个她喜欢的就好。
不想前两天他娘告诉他,亲事定了,还是香儿。
李贵雨喜出望外,这两天都想着表妹的瓷白脸盘和粉色指甲,结果昨儿夜里睡觉李贵雨就做了个梦,待夜半梦醒,李贵雨忽一下就明白了媳妇的意思。
于是,今天李贵雨和人说话就添了羞涩。
红枣一旁瞧着只是十二岁的李贵雨做一身小新郎的打扮,也是无语。他媳妇郭香儿,红枣也是见过,今年过了年,也不过才十岁。
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搁前世,都还是祖国的花骨朵,小学生,享受国家未成年人法律保护,被家长老师喝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珍爱生命,远离早恋呢。搁这里,却是要谈婚论嫁、定亲、背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果然,是宁为天朝狗,不做穿越人啊!
管收礼的郭氏瞧到李满囤的出手,并不满意。今儿三房也送了两坛酒、两块肉、两条鱼、两包糕、两包红枣和两块细布,六样礼。比大房就少了两包白糖和二十个馒头而已。
郭氏琢磨着大房那么剩钱,今儿她儿子贵雨这个李家三房的长孙定亲,大房怎么着都要出个十吊八吊。不想大房只给拿了两吊的东西来。当下,郭氏脸上的笑便有些僵。
不过即便心中不悦,郭氏还是把她先前市买的准备让李贵雨送岳家去的三斤出头的鱼换成了大房拿来的五斤上的鲢鱼——这样送礼更体面。
李满仓瞧到大哥送来的礼,倒是心松一口气。大哥家出的这份人情够重,而他也还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