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然温吞,但内里却是杀机密布,卫觊看着成廉,沉默许久后,最终认命般的坐回到成廉身边。
接下来,倒也没有什么屠杀的景象,成廉只是与众人痛饮,卫觊心中有事,明知这是个局,却又无力阻止,只能不断喝酒来麻痹自己,酒到杯干,还做了一篇诗赋,也让众人情绪更加高涨,这一喝就是大半天,直到深夜,成廉才扶着已经喝的烂醉的卫觊从庄园里出来。
“将军怎也喝的这般醉!?”魏越带着人将卫觊接过来,看着满身酒气的成廉,有些无语道,今日可是要做大事呢。
“还不是这个疯子!”成廉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指了指卫觊道:“非要拉着我一同喝,为了避免漏出破绽,只能喝了!”
“他已经看破我等?”魏越问了一句废话。
“过来的时候没见到蔡公便知道了,那郭奉孝也真是……自家老师都拿来利用,却不知道此事之后,回到长安,那蔡老爷子知道此事之后,是否会打断他的狗腿。”成廉看了卫觊一眼,若非他以蔡邕的名义相邀,还有郭嘉给他的蔡邕信物,卫觊根本不可能前来赴宴!
如果没有卫觊参加,相邀将这大半河东豪族都请来,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而不能做到这些,就凭他们带来的这两千人,想要做成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是他们的事,也不知道主公从何处找来的,这文人出手,就是够狠。”魏越摇摇头,这种事儿跟他可没啥关系。
“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成廉清醒了一些之后,对着魏越道:“我们的人可都撤出?”
“都已经撤出,备在庄中的桐油也已经尽数倾倒出来。”魏越说完,命令早已准备好火把的将士上前,绕着整座庄园不断引火,片刻时间,大火就烧起来,庄中到处已经被倒满了桐油,遇火即燃,加上夜间微风辅助,不多时,整座庄园都燃烧起来,滔天火焰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
庄中之人,也不是尽数醉倒,有人发觉不对之后,拼命地往庄外冲,但如何冲的出来?就算有人将身上衣物用水弄湿,拼尽全力冲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守在四周,一名名冷漠的将士以及一支支冰冷的箭簇。
大火一直烧着,无数惨叫、哀嚎之声从中传出,夜色下,好似阴间鬼域一般,只是听着都叫人头皮发麻。
卫觊被一阵尿意憋醒,睁眼时,四周的火光有些刺眼,让他有些不适应,过得片刻后,热浪扑面而来,他也渐渐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看了看前方着火的庄园,又看了看身边的成廉,一时间有些茫然,只是呆呆地看着火光的方向。
片刻后,渐渐明白过来的卫觊面色大变,豁然起身向里面冲去,只是刚刚冲到门口,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的退回来。
看着这一幕,成廉也没阻止,人家要真想找死,那他们拦也拦不住。
卫觊自然不想死,在这残酷的乱世中,自己若死,卫家可没有一个能够带领家族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的人。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生不如死,这些豪族之人都是看他面上前来赴宴的,结果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卫觊一人活下来,安然无恙,旁人会如何想?
卫家就算再大,若是整个河东的豪族都来对付卫家,卫家也扛不住,活路也只有带着家族背井离乡离开河东,但有用吗?名声必然会臭。
失去名声,又没了河东根基,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关中会收留他……
卫觊呆呆地跪倒在地上,突然扭头对着成廉骂道:“吕布?够卑鄙!”
“先生莫要乱说,我等乃白波贼!”成廉听着庄中哀嚎之声已经没了,此刻已经翻身上马,听到卫觊的话,咧嘴一笑道:“我等告辞了,先生想去何处就去吧,我等绝不留难!”
将这些河东豪族主事者灭杀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关键,郭嘉要断的是白波贼的根,就算他们回来了,也是人人喊打的贼,再不是这河东一带的地头蛇,没了这重身份,白波贼甚至无需怎么讨伐,自己就会崩溃。
所以接下来成廉等人要做的,才是真正的恶。
卫觊显然也猜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疯狂的扑向成廉:“竖子,尔等难道不怕遭了天谴!?”
“先生说笑了,乱世何处不杀人!?”成廉摇头一脚将卫觊踹开,而后调转马头对着众人喝道:“众将士,随我杀!”
卫觊拦不住,只能麻木的看着成廉带着人离开,庄园的大火烧到第二天中午,可笑的是这般大火,竟然无人来救,知道把能烧的东西都烧干了,火才渐渐熄灭。
卫觊无神的走进四处焦土的庄园中,一具具焦尸聚集在一起躺在地上,那种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在天地间,令人作呕,卫觊却只是麻木的走着。
忽然,一处地方动了动,卫觊敏锐的察觉到,下意识的冲到近前,却是一名族长机灵,找到一处地窖躲了进去,侥幸没被烧死,却差点被憋死,浑身肌肤通红,有的地方还在流脓,他勉力爬出来,看到卫觊,似乎松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双目突然一瞪,愕然的看着刺进自己胸口的剑。
卫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拔剑,看着刺进对方身体中的宝剑,发了会儿呆,然后默默地收剑离开,不管这里还有没有活口,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了,他需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