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拿着定王刘珩的奏本,反复看了几遍。
越看越觉着有问题。
越看越觉着定王刘珩包藏祸心,内里藏奸,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定王为何替许家遮掩?别说什么为了朕的面子,朕是不相信的。他必定另有目的。你说说,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方内监头皮发麻,心头惴惴不安。
“老奴试着代入定王的位置,这么做似乎是最佳选择。”
“为何?”元康帝不明白,“他和许家无亲无故,许家叔侄贪墨铜矿,就是在拆他的台,夺他的财源。可以说,他和许家叔侄势不两立,朕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会帮许家遮掩。”
“有的,有的。”方内监急切道:“如果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必然会引起朝堂震动,那帮文官可不好对付。定王就藩封地这才多久时间,治下就闹出了民乱,还死了两个当官的。
定王有守土职责,此事一旦追究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老奴浅见,对付一个许家,总比对付满朝堂的文臣要容易些。文臣们疯起来,可是会咬死人的。”
“嗯!”
元康帝貌似认可了这个说法。
他甚至补充道:“一旦文臣们闹起来,要论罪定王,朕若是心狠,趁机夺了他的爵位,他就会一无所有。所以,只要朝堂上风平浪静,没人盯着两县封地,区区一个许家,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但他又另外上本,将实情偷摸告诉了朕,而且看样子是没有隐瞒。这又是为何?”
“因为定王知道,矿场的事情肯定瞒不了陛下。与其让金吾卫出动调查真相,不如一开始就做到坦诚。”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元康帝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意的,却又不好指责定王刘珩的做法。
毕竟糊住了面子。
许家叔侄是元康帝亲自点头,才得了监督铜矿的差事。许家叔侄贪赃枉法,官逼民反,死就死了,死得其所。
一旦曝光,他这个皇帝就会被说成有眼无珠,被女色迷昏了头,瞎几把指挥,典型的昏君。
元康帝立志要做明君,怎么可以被当成昏君。
面子是很重要的,甚至比实际利益更重要。
也就叶慈这类人,只要实际利益,不在乎面子。
但是
元康帝心里头很不爽。
无论怎么解释,这都是一场算计。
一场简单却有效地算计。
他很不喜欢,甚至称得上厌恶。
不得不说,许淑妃受宠是有原因的,她太懂皇帝的小心思,也懂得如何蛊惑。
什么父子情分,在皇帝这里都是虚言。
“朕要不要公布真相?”
方内监心头一惊,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想要废掉定藩?”
哼!
元康帝板着脸,不置可否。
方内监心头一定,显然元康帝也没下定决心。
纵然许淑妃的蛊惑起了作用,可元康帝也不会乖乖被牵着鼻子走。
身为帝王,掌控欲十足,岂能被儿子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得有自己的主张。
方内监于是建议道:“老奴以为,真相可以流传,但不必公布。”
言下之意,将真相做成流言,皇帝本人不表态也不否认,大家尽管猜去。一旦流言四起,必有混乱。
既可趁机敲打定王刘珩,警告张家,同时也是对许家许淑妃的警告。
莫要仗着宠爱就乱来,宠爱限于后宫,不能延伸到朝堂。
如果,许淑妃生下儿子,或许就是另外一番局面。
最终,元康帝认可了方内监的办法,朝廷总不能以流言治罪,却足以给定王刘珩带去压力。
没有射出的箭,才具有威慑力。
你会内心忧惧,这支箭什么时候射出去,射向谁?
这个过程中,人人自危,也是人人听话的时候。
元康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由方内监操办,很快,京城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许家叔侄是被矿工杀了。”
“不能吧!明明是塌方。”
“那你知道他们叔侄为何在塌方的时候出现在矿洞内的吗?他们带着兵卒和矿工厮杀,才会着了道。”
“这么说来,矿工岂非都是暴民,是反贼,朝廷应该派人剿灭。为何朝廷上下半点动静都没有。”
“还能为什么,许家叔侄人都死了,他们可是外戚。谁乐意替外戚出头啊。而且,那又是定王的封地,剿灭乱民容易,这兵怎么出,定王怎么处置?”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些暴民也没人管?”
“管什么啊!塌方塌方,没听说吗。定王都说了,许家叔侄死于塌方,只要朝廷不过问,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