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稳定下来了的顾奶奶终于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只不过还是昏迷不醒,医生也一早就打过招呼说即使醒来也极有可能偏瘫失语口眼歪斜等等,甚至更严重的就是全身瘫痪,不得不卧床静养。
将自己从小照顾大的人如今垂垂老矣,花白了头发,因为长期没有打理而略显得凌乱脏污,顾南风将脸贴在了她布满老年斑的脸颊上,语气依旧坚定,“不管花多少钱,只要人能醒过来”
哪怕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要活着她就还是有家的人,不会孤零零地在这世上连个亲人都没有。
招呼护工小心看护奶奶后,顾南风就拿着钱包匆匆下了楼,片刻后从银行出来手里多了个纸袋子,径直打车去了妈妈家,开门见山地将厚厚一摞钞票码好放在了桌子上。
顾妈妈本来还在生气她大清早过来敲门,此刻脸上立马浮出了笑意,那天医院的不愉快仿佛也烟消云散了。
“南风,这是……”
“这是五十万,你可以点点,加上我以前给你们花的钱买的东西,差不多能在市中心买下一套三居室了,你们省着点花下半辈子应该够了”
顾南风甚至没有坐下,就站在门口说话,她怕自己稍一迟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烟消云散了,于是只能一气呵成地说完想说的话。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姓顾不姓许,你们的事别来找我了”
听到前一段话顾妈妈还欣喜万分,以为这孩子终于开窍了,等她说完后立马怒上心头:“顾南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想跟我划清界限啊,门都没有!你可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
顾南风唇角挑起一丝怜悯,拿亲情来要挟人是最无奈也最可悲的手段。
“从你子宫里脱离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在了这个世上,这些年你对我没有养育之恩,我也还了你血缘之情,好自为之吧”
虽然与她并没有多深感情,但此刻仍然有一丝心痛,顾南风微阖了下眸子,转身离去。
“你站住!你这个白眼狼,不孝女……我当初生你容易么我……坐月子的时候你爸还在外面胡搞,是我给你喂奶换尿布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现在好了翅膀硬了就想抛下老娘独自飞了,没门!”
她边说边往外挤着眼泪,扯着嗓子喊恨不得左邻右舍都听见才好。
她名义上的继父也趿着拖鞋从里屋出来了,神色有一丝不耐烦,“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看见她来了脸色稍缓,甚至浮现出了一种殷勤的神色,笑盈盈地招呼她:“南风来了啊,快坐,你妈她就那个德行”
从前觉得老实巴交的一张脸现在恶心无比,顾南风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不了,东西送到我就走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继父又跟了上来,扼住了她的手腕,“既然来都来了,吃完午饭再走吧,尝尝叔叔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顾南风挣了几下没挣开,因为激动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潮红,漂亮的眉眼结了一层冰霜。
“放开!”
顾妈妈在一旁静静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愤怒难过,看苍蝇一般的眼神紧紧粘在顾南风身上,翻来覆去低声咒骂着:“贱人,□□,不要脸!”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面前闪过一道寒光,他下意识地松了手,顾南风手里拿着一把□□,不停喘着粗气。
“你再碰我试试!”
男人脸上的恐惧在看见她手里明晃晃的凶器以及略显阴狠的表情后被无限扩大,“快,快报警,她精神病又犯了!”
顾南风脸上的惊怒慢慢退去,平静下来的她弯了弯唇角,将□□扔在地上转身摔上了门。
这样支离破碎的人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顾南风看着自己掌心纹路清晰可见,在日光下泛着孱弱的苍白,街角的风有些大,她微微眯起眼就看见那个人身姿高挑,由远及近慢慢走了过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甜美可人的笑容。
“顾小姐,还真是缘分啊,很高兴重新见到你”方柔冲她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微微倾身,向她伸出手。
顾南风却没有握上去的意思,抬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喜怒,“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所有故人一一粉墨登场,到底是新的开始还是重蹈覆辙。
方柔丝毫不在意她的疏离,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听说你现在状况不是很好,我在美国有个熟识的心理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
顾南风攥紧了自己的包,指尖泛白,“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一天日理万机还有心思来管我这个小人物的死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她比从前少了些温和,多了些尖锐冷漠,不过生起气来倒也真是冰雪般的漂亮。
不得不说岁月对美好的女人总是有特殊的优待。
“那自然是因为顾小姐身上有值得我们青睐的地方”方柔笑的有些暧昧,今天的妆容少了平时的甜美多了□□,略略俯身过来靠在她肩上。
顾南风猛地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去,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专程看你,顾小姐未免太不近人情”
“对人才会讲人情,对你恐怕没有这个必要”
方柔被噎了一下,随即脸上溢出了更加可人的笑意,“倒是比四年前伶牙俐齿的多,你还和萧叙白在一起么?”
她话锋一转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顾南风长睫轻颤了一下,敛下眸子,“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方柔的神色居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错觉,顾南风微皱起眉头,她就已经走近俯在她耳畔吐气如兰:“她害你那么惨,你就没有想过报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