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徐夫人也是连忙称谢并顺势领着他们出了病房,往前厅去了。饮茶倒是借口,详细问问诊断结果,再奉上谢礼才是重点。
经过这一番短暂的混乱,半卧病榻的“小公爷”也大致理清了眼前的状况。虽然脑中依旧有十万个为什么,但基本已经确定,这不是梦!因为大腿上的疼痛感非常清晰。更不可能是某个损友的恶作剧,一群穷鬼哪来的这么大手笔?
莫说这几十个毫无破绽的“演员”,就是这屋里的陈设,用雕梁画栋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仅这“复古床”四角壁栏上的花纹,以及这不明觉厉的材质,怕是五位数都止不住。若是算上这整个屋子的陈设,那绝非是普通人能拿来开玩笑的。
当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哪怕是再离奇的解释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了。
他穿越了!
想到这里,“小公爷”不由得暗自苦笑,虽说貌似这次穿越条件不赖,但这也太突然了,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跑了,自己在那边的亲人怎么办?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是真有点儿疼了。
不过不管是哪路神佛干的好事,现在人家连面都没露,自己又能如何?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情,他迅速制定了当前的战略规划,搞清楚现在状况,否则就算是不被识破身份,然后被人道或不人道地处理掉,至少也会被当成个傻子,总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扭头一看,正好病榻前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看。就她了!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暖床丫鬟角色的小丫头片子正站在床边离自己最近的位置,看上去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以自己的本事,忽悠这么个萝莉应该难度不大。
“咳,那个,咳…”假装咳嗽,掩饰了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的巨大漏洞,“小公爷”成功地和小丫头搭上了话。
“少爷您怎么了?!要喝水么?您别着急,采莲马上给您倒!”小丫头果然没有注意到摔伤和咳嗽之间逻辑谬误,反而是很配合地交代了自己的名字。
小公爷非常满意,看来这个小丫头就是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了,而且少不更事,配合度极高,可以轻松摆成十八般模样。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屏退左右,只留下了这个小丫头,倒不是说要对这个纯萝莉做点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而是自己就算是假装记忆缺失,也绝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否则总会有人发现其中的问题,然后留下重大隐患。
先给小丫头打了预防针,说自己有些事记不得了,其他倒是并无大碍,并且叮嘱她不要说出去,然后就开始套情报。
“现在是哪一年?”这是最重点的一个信息,他得确认这里究竟是在自己已知的历史上,还是在一个陌生的时空,又或者避免现在是大业十四年四月、崇祯十七年四月之类的极端悲剧时间节点。
“洪武二十六年啊!”
“皇太孙可安好?”
“安,安好吧?”
……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中山王府啊!少爷您没事吧?!”小丫头越回答越是惊恐,当发现自家少爷连自己家都不知道了,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情况,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里面已经是水波弥漫,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下有点迷糊而已。你先下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小公爷见她这副模样,马上出言安慰了一番,反正最重要的信息已经到手,基本应付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要是再问下去,露馅不说,要是真把人家小姑娘吓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等她期期艾艾地退出房去,小公爷这才往床头轻轻一靠,闭目整理起已知的情报来。
洪武二十六年,还好还好,算是一段他还比较熟悉的历史。
洪武这个年号自不必说,正儿八经用过这个年号的皇帝,在他记忆中只有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洪武二十六年这个节点应该就是太子朱标病死后,朱元璋翻脸干掉蓝玉的时间段,距离朱允炆真正上位还有大约五年。这些刚刚都通过那个叫采莲的小丫头验证过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他自己的身份,则是中山王府小公爷。
这个他也能理解,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徐达过世之后,朱元璋追封其为中山郡王,不过这个王爵并非世袭,其后世子孙继承的是世袭罔替的魏国公爵位,而按照大致的历史时间线可以轻松推断,现在的魏国公应该是徐达的儿子徐辉祖,因此“中山王府的小公爷”自然就是徐辉祖之子,而且当得起‘小公爷’这个称呼的,必然是嫡长子。
因以前了解过靖难的事情,所以他对这个徐辉祖也还略知一二。就能力来说,他绝对是得了徐达真传,低调而强悍,曾经在靖难中摁着朱棣打了一顿,可惜朱允炆缺乏容人之量,不能给他足够的信任,否则朱棣可能就凉了。另一个标签就是固执,之前忠于建文帝就算了,亲姐夫朱棣都已经攻克南京了,他依然坚持做无谓的抵抗,颇有认死理不要命的作风。
另外一个重要的词条就是背景真够硬,就算是这样作,最后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朱棣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因为朱棣的老婆徐皇后就是徐达的女儿,算来算去还是一家人。何况最后徐辉祖干脆直接躲进了徐达的祠堂,朱棣估计脑仁儿都在跳,但也毫无办法,总不能去老丈人面前抓小舅子吧?于是也就罚了个圈禁了事,也算是这段历史中颇为传奇的故事之一。
这样看来这次还真是走了大运了,开国第一功臣之后,未来的一门两国公,与国同休的显赫世家,简直是得天独厚的纨绔栽培土壤。
除了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消失之后,亲人们的巨大悲伤之外,真的是没得说。反正现在他也没法子改变,不管那个时空发生了什么,眼前的问题才是首要问题。
想到这里,这位全新的小公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仔细感受了一番真正最高档的传统汉服装扮,顺带隔空嘲笑了一下后世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各种汉服党们,然后下了床走到房中的铜镜前。
虽然是比较原始的铜镜,但王府中主人使用的自然是高档货,周边繁复的花纹装饰不用说,清晰程度虽不如后世的玻璃镜,但也绝对是超出想象的级别。只见镜中清晰地映出一个少年,看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白面无须、五官端正、身形修长、不胖不瘦,除了因为惊吓和受伤导致面色稍显苍白和脑袋上那团稍稍违和的“纱布”之外,倒算得上是个英俊少年,这皮囊也不算亏。
徐钦最初还是吓了一跳,这和印象中自己的模样完全不同,可随即又马上释然:连穿越这么奇葩的事情都出现了,换个身躯相比之下反而是件小事了。毕竟魂穿这种事,他也算“司空见惯”。
又躺回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努力回忆了一番有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记忆,思考了一番应对,直到肚子里面传来“咕咕”两声,咱们全新的魏国公小公爷徐钦,这才大踏步走过去,拉开房门,任由一束束红彤彤的初秋夕阳斜映在脸上、身上,同时在心里高声喝道:“大明朝,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