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朱高炽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杨士奇捋着不算长的胡须叹道:“唉,陛下乃天纵英主,岂能为一人所扰?可偏偏是这个姜星火.谪仙临世,说不得便是姜子牙与周文王那般的风云际会。”
“这本应该是天意,却令人感慨。”解缙亦是苦笑道。
如果朱棣是周文王,谁是周武王?
如果论配不配得上“武”字,在他们看来,朱高煦的概率,可比朱高炽大的多了。
“既然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南北直隶竞争推行更化变法,是不可避免的了,那么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
朱高炽看着解缙和杨士奇,这两个已经对他做出了行动表态的青年才俊,算是吐露了一点心声。
“听完这最后一节课,父皇打算拜先生为大明国师。”
“什么?”
“国师?”
解缙和杨士奇齐齐一楞,有多少年,没出现过“国师”这个称谓了。
国师,便是一国之师!
何等煊赫,何等尊荣?
根本不是轻易常设予人的位置,只有对于国家极为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的人,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可转念一想,两人又不得不服气。
姜星火配不上这个位置吗?
当然配得上,他所提出的任何更化政策,单拿出一两条来,都配得上这个位置,更何况是那么多条。
“可是。”杨士奇苦涩地说道,“姜星火,如果成为大明国师,又站在二皇子那边,我们恐怕真的无法与之抗衡。”
解缙神情落寞地说道:“我不如姜星火远矣。”
朱高炽反而安慰道:“你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为何?”
解缙若有所思:“是因为殿下觉得,陛下不会让姜星火破坏平衡吗?”
朱高炽没有回答,他也只是某种猜测,并不能落到实处。
不过,依照朱高炽对姜星火人品和性情的了解,这种经天纬地之才,要做也只能做拯救苍生黎庶的大事,决不会囤于一己私利,更不屑于纠缠进什么储君之争。
换言之,恐怕父皇要做的更化变法,以及两个皇子通过更化变法所做的竞争,也不过是姜星火改变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罢了。
朱高炽转身继续往前走:“咱们换个话题,且不论姜先生的影响,便是如何在南直隶推行更化变法,你们可有想法?”
“先难后易。”解缙答道。
朱高炽停住脚步道:“此话怎讲?”
“《变法八策疏》里,第六七八条,也就是国债、钦天监、礼部职权,其实是不需要殿下做什么的。”
“而难点从难到易,则是第二、五条,第四条,第三条,第一条。”
“也就是调整科举内容宣传圣王之说最难,推行税制更化和推广摊役入亩较难,推广考成法反而最简单。”
杨士奇听罢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因为施政对象不同形成的难易差异了。
官吏是有数的,南直隶加起来最多几千人规模的官和一万人出头的吏,所以即便官吏再不愿意,考成法也能硬推下去。
税制更化和摊役入亩,在鱼鳞册和黄册上,也是有数的,南直隶调整后的九个府,数百万人,都在“双册”上,困难一点,也能组织起来。
可是调整科举内容,宣传圣王之说,就涉及到无形的人心了。
施政对象压根不是某个个人,而是人们心中信念,这自然就比对付有形的个体难得多了。
可反过来讲,解缙说的也没错。
趁着如今朝廷中枢在南直隶权威极高,而且有了朱棣之前亲自率领大军扫荡江南的铺垫,不如先难后易!
最难的处理好了,还怕简单的处理不好吗?
朱高炽与解缙和杨士奇又聊了几句,此地终归是皇城,人多眼杂,所以也不好继续聊下去了。
三人寒暄几句,便走回去分别上了马车。
然而就在朱高炽的马车,刚刚驶出皇城洪武门的时候,一串如雷般的马蹄声,惊醒了小憩得朱高炽。
朱高煦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来,却见正是三弟朱高燧,便吩咐马车停下。
“三弟,这是去干嘛?”
朱高燧与他二哥亲,跟大哥不亲,但这也不代表朱高燧就敢怠慢大哥。
毕竟,虽然轮不到朱高燧争储,他只站父皇,可朱高燧总得为以后考虑,要是父皇二三十年后没了呢?若是大哥当了皇帝,此时总不好得罪太过。
所以朱高燧在马上也不隐瞒,干脆应道。
“父皇刚刚忘了吩咐,如今派我去传旨。”
“六部尚书后日都要随父皇入狱,听姜先生讲最后一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