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夕阳的最后一丝风韵也被广阔无际的海平面所吞噬,夜色也终于开始放下帷幕,将天地一点一点笼罩其中。
炊烟消散,鸡鸭入圈,戌时将至。
打梆子巡夜的更夫吃过了晚饭,填饱了肚子,就从家里出来绕着村里巷道走上几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语气悠长地喊道:“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平日里回应更夫的通常是各家各户的闩门声,但今日却有所不同。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绵长的嗡鸣声,随后一支箭镞扎落在了更夫的脚前。
这支箭镞非木非铁,是为铜质,由镞锋和镞铤组成,一面做成脊状,以免弧内凹陷,镞铤的横截面整体呈圆形。
更夫听见这道意义特殊的声音之后还没反应过来,待蹲下身子看清了箭镞的模样之后才面色突变,手上不停用力敲打着梆子,沿着巷道纵声狂奔。
“是鸣镝!有海寇来了,海寇来了!”
“都快跑啊!海寇们又来了!”
鸣镝?看来这东西就是在战时起示警作用的响箭了……
文瑄好奇地瞄了一眼这个对他来说新奇无比的东西以后,从客栈中快步走出,藏到了村中一处偏僻的角落。
更夫的呼喊声刚起,村子东面就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为首的江洋大盗肩上扛了一柄大斧,脸上的几道刀疤略显骇人,眉眼之间也尽是狂傲之色,冲进村子后大手一挥,狞笑着下令道:“都给我上!除了那个商队我要了之外,余下的抢多抢少全凭你们自己能耐!”
看样子这就是远近闻名的蔡乱头了,看面相倒是个当海寇的坯子,但任其恶名昭著,恐怕在方国珍的怒火之下也活不过今夜……
与海寇们兴奋的呼号相对应的是村民们惊慌失措的哀嚎,因为宛河村曾经被洗劫过一次,因而海寇们直接将目光锁向了各家铺面。
“糟了!海寇竟真的来了,什么都别管了,快跑!”
商队的负责人得了文瑄的知会后,从酉时初刻便凝神戒备,亲自坐在客栈一层盯着外面的情况,因而得到更夫的示警之后立刻下令商队的人逃离村子。
“你们这帮泯灭人性的畜生,还我妻儿命来!”一名红着眼睛的村中男丁抓着一支鱼叉冲向了蔡乱头。
“想报仇?还是等下辈子吧。”蔡乱头讥笑一声,肩膀用力一顶扛着的大斧,将其稳稳地握在了手里。
“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垫背!”男子是村里的渔户,鱼叉在其手上施展出来也算得上是迅疾狠辣。
蔡乱头能坐到尾水坛坛主的位置,一身本事自然不小,握着斧柄的胳膊骤然发力之下青筋暴起,硬是将几十斤重的大斧在空中抡了起来,径直迎向鱼叉。
只听“铿锵”一声,嵌在木棍顶端的铁质叉状顶端竟是被大斧给劈断了!
渔户一想到妻儿的惨死的样子,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咬着牙齿挥起鱼叉仅剩下的木棍向蔡乱头砸去。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爷爷今天就只好收了你这条贱命!”蔡乱头冷眼说了句狠话之后再次发力,不顾渔户砸向自己上半身的木棍,双手握紧大斧向其劈去。
渔户手上的木棍先行而至,狠狠砸在了蔡乱头的肩上。
蔡乱头却是连眉头都没皱半分,硬抗之后手上的杀器也无情地砍了下去,收走了渔户的性命。
二人打斗的位置正在村中央,见到这一幕的村民立刻惊叫着做鸟兽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