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暗忖:“这是解决生存而不得的时代,以后世燃烧值来看,华亭煤炭燃烧值更高,只是燃烧快了用的也多,当然不为寻常人家所爱。”
不过他倒是想要这燃烧值更高的煤炭。
寒风吹来门帘晃动了,李寇往外看,这时外头街路早已被大雪所覆盖,只是风也不是那么冷了,毕竟春到了的季节了。
李寇道:“梁先生日产石炭多少?”
梁登喜道:“少君要用碳?”
李寇道:“今岁置业明年必定要过活。”
梁登不由失望道:“洒家那小碳坑日产也有十石,往来也要两三日,加上路上花销,一月送三趟,也足够一家用三年了。”
李寇道:“不定来年村里人多——”
这话一说,朱文当即道:“大郎要立村寨吗?”
李寇并不知村与村寨有什么区别,于是推说“还在考虑”。
梁登好心劝道:“纵是有钱要立村寨,也不能使户户用碳,一石石炭不过一户人家一月之用,纵然少君有钱怕也支撑不起。”
李寇问:“一石有多少?”
“古量法称四均,国朝初年算法,一石当有二斛,合十斗,又一百升,如今有产者收租,官府收租,无不以私斗算,因此无法准确说有多少,只当有百三十到四十斤。”梁登笑道。
李寇道:“也只怕是不够半月之用的,省些也只是半月。”
几个人纷纷侧目而视心下惊讶,这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一石石炭竟也不过半月之用,渭州的奢遮人物也不过如此了。
梁登又道:“那也可以碳粉救济。”
碳粉便是煤了吧?
李寇一问果然是的,遂问价格。
梁登道:“这个却贱价。”
他不说价格只说大概区间:“冬月石炭一石须不下百文。”
李寇算不出一斤有多少钱,他不懂古代的度量衡。
此时暂且不急,李寇细问起石炭的普及程度。
这下他才大开眼界,原来在北宋时石炭就已是重要燃料。
梁登说道:“我是经营石炭营生的,倒也知晓一些大概。相传唐朝那会子,京兆府木材短缺,冬月官民无柴可用,竟有入皇城伐木者。国朝开国以来,京师木材更少,每到冬月,京师必定有柴荒,仁宗朝时京师附近的树林为官民砍伐一空竟导致某冬月全城柴荒,京师民众为求捱冬,竟连桑树枣树都砍伐了,更有军卒冲入村中强行砍伐桑树枣树的,那时朝廷规定偷砍旁人桑树的,以四十二尺为一份,过三份即处死,这也未能抵挡强伐偷砍,到无奈处纵然帝王陵寝也砍伐一空。”
李寇是无法理解柴荒的,但他知晓今后只怕也要遇到。
他请教梁登:“先生之意此便是石炭普及之故吧?”
梁登道:“是这样,少君有所不知,朝廷也是有举措的,比如常平仓储备木柴木炭以备过冬,然而柴火木炭运输不便,体型又大,京师竟有百五十万人口,哪里柴火能救荒呢?远的不说,只说百年之前,大中祥符五年,那冬月京师的木炭竟达二百文每秤,那也不过煮一一壶水所用了。那时朝廷便分拨四十万秤木炭救荒,只是那也是杯水车薪而已。相传嘉佑四年冬月,京师雨雪不止竟有民众投河上吊,那一年的上元灯会便没有办。”
李寇点头道:“问题倒逼改革,朝廷自当使用石炭了,这石炭乃是国朝发现的么?”
“那可不是。”朱文看着帮闲伙计收了碗筷,此时用一个碗倒一些热汤,喝一口笑道,“唐朝时候,许多军器监酒造店便用石炭了。只是国朝推广开来而已,如今京师左近,有河东路的太原府,河北西路的相州、怀州、磁州,还有邢州,这些都是产石炭的地方,陕西诸路也有产石炭的,鄜延路那边,那是产石炭的大地方。渭州煤炭,多用鄜延路的,华亭石炭经营者甚少,便是官府推行法令,碳商商税多有减免,乃至租赁碳山碳坑的费用减少,也不见有人入手,便是有,也是要与军器监、酒店正店之类有巨大需求的联手才是,寻常碳商啃不动这一块骨头。”
是吗?
李寇不置可否,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官府既然准许甚至鼓励民间投资煤炭行业,而北宋的煤炭开采技术也应该是有的,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积攒资金找准时机吃下一块煤田。
毕竟如今有手提箱里的农作物,先解决了吃的问题然后就该考虑燃料的问题了。
李寇道:“若有资本,也倒是能试……”
他未说完朱文便打断了话头,道:“大郎身负一家厚望,焉能不好生读书?”
李寇便不再多说,他心里想的是立足之后的计划。
有吃有穿接下来就该改善生存条件了。
只是这有些计划在这时代能被允许吗?
若不能允许,那便改变规矩?
乃至于改变这世道吗?
宋朝也并不是很好玩的,他这人一身是刺,至少求安居乐业而不得时,他是不会忍耐的。
那么,当这世道不圆润时便揭竿而起盘它?
李寇只道此事当不先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