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俯瞰,工程已经大具规模,统共七八十丈长的一条宽阔大路两旁,鳞次栉比的楼房分列,飞檐翘背,青砖灰瓦。座座小楼都没有上漆,露出原来的松杂木本色,铺板、铺台一应俱全。仔细看时,还根据不同的功能,每幢楼房都各具特色。药铺的有小方格药柜、酒店有曲尺柜台、茶楼有三连大灶、成衣铺有衣杆横列·····
“不错,不错,就是这么干!”朱厚照笑意盈盈大声夸赞。张永和刘瑾骨头都酥了,脸上尽是酡红,更加兴致勃勃向太子爷介绍这个,指点那个。
有意无意地刘瑾瞥向山下一侧,不近不远看到孙无忌混杂在工地一旁三三两两围观的人群里。刘瑾不易察觉地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你让我办的事,我可给你办成了,太子爷就在身边呢。
远处那位也好像挺随意的双手拢在袖子里抬了一抬,算是打个招呼。
“这日子,年前能完工不能?”小朱问道。
刘瑾正要拍胸脯说能完成,张永已经抢先一步:“太子,估计还差了点。年后应该可以。”
“大概哪天?”
“嗯,上元节前吧,差不多了。”
“那好,加把劲,本宫就要在上元节开张。”
他又眺望着街头那一面雄伟精巧的门楼牌坊,思索道:“这门楼上,该题个什么字的好呢?”
刘瑾忙伸过脖子凑趣道:“太子饱读诗书,想出来的名字必是好的,回头就请太子写了,奴才赶紧找工匠来做成金匾,到时候给挂上,保准蓬荜生辉!”
“呸!你丫的有没有文化?这叫蓬荜生辉吗,不学无术的老家伙!”朱厚照笑骂一句道。身边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连小顺子也眨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强忍不住。
朱厚照收回目光的时候,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死死盯着自己看,他不禁奇怪地扭过脖子朝山下看了看,却毫无异常。以为是自己走神了,微微一笑也没在意:“大伴,扯呼。”招呼起高凤、小顺子下了山。
在后面送走朱厚照,刘瑾这才双手放到嘴边呵气笑道:“咱们这趟差事,太子满意得很呢!”
张永也笑道:“太子高兴就好。呃对了刘伙伴,刚才你老是对着山下挤眉弄眼的干啥呢?”方才刘瑾的举动,居然被他看在眼里,虽然没发现什么,但还是有些奇怪。
刘瑾一窘,干笑两声:“没有啊,你看花眼了吧?哦,刚才咱家是脖子里进了冷气,缩了缩脖子吧。呵呵!”说完赶紧走在头里,一边眼神寻找孙无忌,对方已经没了踪影。张永将信将疑跟在后面嘀咕道:“神神叨叨的。”
随着朱厚照的离开,孙无忌也早就上了轿子,唤过一个小子到轿边低声交待了几句便即离开了兔儿山。
一路上他回忆着刚才看到朱厚照的一举一动,心里反复琢磨,仔细推敲,他对太子完整的印象渐渐形成······
当天夜里,待听完了派出去那个小子回来的报告,思索良久,孙无忌终于摊开笔墨,在一张信笺纸上写道:“······双目湛然有神,举止挥洒自如,外人观之以为跳脱,实胸中有大手笔也,比之乃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其父尸居余气,内里不调,有变则必惊厥不起,回天无力。故斗胆陈情,大患在其子而不在其父也······”
写罢,孙无忌仔细看过数遍,确定完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才又取出一张宽不过二指,长不过一掌的小条,细细用蝇头小楷誊抄一遍,卷成指甲盖大一个纸团,又用蜜蜡溶入,放入一个细细的竹筒之中。复又烫了火漆封住两头,视察完成,才又走到窗前,在窗棂上拍了一长三短四下,静静听着外面动静。
过一会儿,外面墙角回过信号,是轻轻一声猫叫。孙无忌这才蹲下,掀开墙角一块砖缝,把竹筒递了出去。回身又将桌上的草稿靠近蜡烛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全部做完,孙无忌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朱厚照,哪里知道孙无忌这些龌龊勾当?人家正笑嘻嘻地享受着柔情蜜意呢。
话说看完兔儿山,朱厚照急匆匆就往夏家奔去。虽然之前已经听了高凤的汇报,知道夏家已然变样,但真到了地方,还是忍不住惊喜无比。进门就是几处相邻的院子全部打通,工棚、晾晒、裁剪、缝纫、滚边、熨烫,妥妥的一个前现代化流水线作业啊。
走进如同迷宫一样的晾晒场,高高的竹竿跳起一件件半成未装棉的衣裳,耀眼的阳光下随风起舞。朱厚照喃喃自语道:“我靠,大·跃·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