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擎,灯花报喜。
一间热炕烧得暖融融的屋子里,少女夏宁正独坐窗前,享受这奇妙的宁静之夜。
一天的劳累,跟着父亲祭了祖,放了爆竹。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围坐在一堆,享受这难得的一次元旦佳节。
自小漂泊,缺衣少食,今年是最富足的一年,最安稳的一年。
团圆饭桌上,老爹和哥哥拼命地比着酒量和嗓门,爹爹不住诉说家史,刚开始还自惭对不起祖宗,害她兄妹二人背井离乡。后来倒越说越高兴起来,如今银子有了,家底殷实了。就算今后不再留意功名,也可以一家人扬眉吐气回到故乡,过上安稳日子,不用再看亲朋白眼了。
兄长夏臣平时在父亲面前闷得像个锯嘴葫芦,大气都不敢透一下。今天仗着有几分醉意,也畅谈自己的人生理想。原来他不喜读书,倒想到边关一刀一枪挣个功名,也不枉了这一身力气。
父亲夏儒倒没发脾气,反而乐呵呵地拍着儿子肩膀笑道:“小子,你爹我早知道你有这心思。呵呵,其实爹可赞成你这想法了。大丈夫生在世上,岂能老死户牖之下?要么拜相,要么封侯,才不枉了身为男儿呢!”
“啊?爹爹你答应了?”夏臣惊喜道。今天他壮了胆子说话,一来有酒盖脸。其次还是那天妹妹居然能跟保国公夫人结拜姐妹,自己却不也跟着成了保国公的干舅子?人家是武将出身,要寻个关系把自己送到军中,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因此才说出了多年内心的愿望。
夏儒先呵呵点头干笑,忽然脸色一沉:“不过,你要是不能早点跟老子说上一门亲事,生他三五个娃,休想踏出家门一步。妈的,夏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不给老子开枝散叶就想去寻死么?美得你!”
夏宁急忙摇摇父亲劝阻道:“哎呀,爹,这大节下的,快别说这些字眼了。呸!大吉大利!”
夏儒也有些酒醒:“对极对极,快别说了,我呸呸呸,大吉大利!”说完一家人又绕开讲些别的闲话。直到天色已晚,父子俩人才晃晃悠悠自回房里歇息不提。
夏宁利利索索收拾完毕,才回到房中,紧闭房门,点燃红烛,独坐窗前。
外面街上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烟花,偶尔晃得窗外一片忽红忽绿的明亮。她脸上微微发烫,想是吃了两杯酒的缘故。忍不住打开柜子,取出自己两张画摆在面前,仔细看了又看。一张是自己画的梅花图,另一张便是朱厚照的兰花图。
看了半晌,忍不住心动难耐,取出笔墨铺好纸,细线钩描,渐渐的一个少年头像出现在她的笔下。
细长的剑眉,含笑的丹凤眼,坚毅挺拔的鼻梁,加上傲气中稍稍向上翘起的嘴唇·····这少年颜值很高啊!
夏宁脑袋歪来歪去看了半天,眼里笑意越来越浓,忍不住皱着鼻子对画像作了个鬼脸:“呸,小无赖的样子,盯着人家看,好稀罕么?”说完又觉害羞,赶紧吐了吐舌头。幸喜没人看见她的娇憨模样。
“真的不稀罕么?”忽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这次更吓人了,居然有一双手轻轻把自己环抱在了怀里。
这一切是那么无声无息无征无兆,夏宁一刹那魂飞魄散,全身发抖,张嘴就要大喊。身后那人早有防备,已然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轻轻说道:“嘘,别叫,是我!”
夏宁这时已经支持不住,全身瘫软在他怀里,一颗心跳得比热锅上翻炒的豆子还快,嘤咛一声哭了起来:“又是你,吓死我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想你了,这才摸过来看看你呢!”朱厚照见她渐渐恢复平静,才把她身子扳过来靠着自己,不住地赔礼道歉。
“你怎么进来的?”想起这厮像个鬼一样,夏宁还是心有余悸。
“呵呵,后面不是有窗户么?”小朱一指身后。原来夏宁的屋子是前后两扇窗户。她这边前窗画画,他后窗就偷偷摸摸爬了进来。
夏宁一双闪动不已的大眼打量着他,只见朱厚照全身黑衣,戴了黑帽:“怎么穿成这样?”
“踏月而来,当然要穿夜行衣喽。怎么样?帅不帅?”自恋地一仰头,打算摆个造型。
“呸,我看你是个偷香窃玉的登徒子才对!”夏宁啐了一口,瞬间脸蛋一红,自己不就是香是玉么?忽然想起什么来,赶紧回身想去扯碎桌上的画。
小朱笑嘻嘻一把将她拦住:“画得这么好,怎么忍心撕呢?给我好了。”说完轻轻夺过,仔细折好放入自己怀里:“今天过年,家里这么冷清么?”
“嗯,爹爹和哥哥都睡了。啊,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唉你还是快走吧!”她顺口答话,忽然觉得这太不妥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是大年初一,两人躲在闺房里偷偷摸摸。就算什么也没干,可还见得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