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大早,魏彬、马永成、罗翔、谷大用四个伙伴,前来向朱厚照讨个口彩。
他们四个今日都特意穿了崭新的蟒衣,朝廷制度,内外官员非有功不得赐蟒衣。内宫诸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可以穿上几天。因此他们就特别珍视这个难得的机会,从大年初一开始,就赶紧弄来过瘾了。
不但穿了蟒衣,立翅乌纱上还闹哄哄戴满了“闹蛾”和“草里金”。闹额是一种头上的装饰,用乌金纸裁成,画上些花花绿绿的颜色,装扮成蝴蝶、草虫等样式,表示春天到来,万物生长的意思。同时又用细碎的泥金碾成小弹子装饰其中,俗称草里金,表示新年发财的意思。一般每颗草里金价值都在二三两银子左右。戴得越多,越显有钱。
朱厚照一看,穿得耀眼就不必说了,连脑袋上都金晃晃地让人不敢直视,忍不住心里好笑起来:“有这个必要么?脑袋上插这么多家伙,倒像个卖糖葫芦的。”
“太子耍笑奴才们,这不是讨个吉利么。今日春场跑马,紫禁城里就是太子爷的照夜白出去,要是戴少了,让那些勋贵子弟们看了,岂不暗暗笑话咱们清仁宫寒酸!”魏彬忍不住分辨道。四个人里就数他最花哨,还特意穿了红裤子,从襟摆下面露将出来。
“这么说你们还是给我争面子喽?”
“是啊是啊,不争馒头争口气,不能让那些小子们小觑了太子!”
朱厚照也不忍打击他们,只好拱手笑道:“那我可多谢你们了!不过你们这次出去的差事又不是真的跑马参赛,要紧的是把那些人都弄到兔儿山去。用不着在赛马上出什么风头,超然一点,虚名挣来也没什么用处。”
魏彬等也心知赛马不是要务,只是大过年的难得有个机会出去风骚一番,所以才这样郑重其事。听了他的话,只得老实答应。
一会儿,四个太监雄赳赳打头,清仁宫排除五十个太监,前呼后拥围在照夜白的周围。那照夜白今天也打扮得特别神气,头戴纯银护面,只留出一双水汪汪大眼睛,脑门上还挂了一串银辔,脖子下挂着银铃,叮当清脆作响。背上的马鞍以镶金边纯银打造,垫了杏黄锦垫,马镫上还镶嵌宝石翡翠,正是富贵无比。
过年这几天,皇城也对外开放,外城的百姓都可以来看热闹。是以皇家队伍才出东华门便引来无数围观。涌上人潮,啧啧连声,指指点点,尽都赞叹不已。魏彬等人各自骑了马在前面开路,也不管人家是看马还是看他们,反正心里洋洋得意就好了。
从东华门出去,顺着保大坊笔直地来到顺天府大路,朝东直门大街往外走,一路上果然如同往年一样,热闹非常。而且这里是皇城的中心区域,来往百姓都是素质高,卖相好的。穿着破烂没衣食的也不准进来凑热闹,就越发增加了节日的喜庆和百姓的幸福指数。
两旁百姓都知道今天是跑马比赛的日子,过往的最小的都要是伯爵一类的人家,这些爷们儿可惹不起,一个个咋咋呼呼横冲直闯,脾气好点的,闲闲拦住马缰小跑,更有那些爱飙的,管你是什么店铺摊子,一律一跃而过,技术好的腾云驾雾吓出别人一身冷汗,技术差的要是运气不好,踹了你家生意还摔个嘴坑泥的话,对不起,你今年算是倒了血霉,不治你个无证经营,违章摆摊设点,打一顿板子,不罚得你欲哭无泪都不算完。
所以越是过年,这条大街越显得宽阔,就当是赛道清场了。
依旧是顺天府组织巡逻维持秩序,锦衣卫便衣暗探防止奸人作乱,东厂统领牵头指挥两家各司其职。大家都很紧张这几天,别闹出什么乱子。
果不其然,这才小半天时间,早有二三十家比赛队伍呼啸而过。家家排场都是极尽夸张,家仆家将小跑吆喝这跟随左右,一匹匹骏马如腾龙般穿过街市,马上端坐着的,尽都是那些少年纨绔,全身上下装裹得要多闹腾就有多闹腾,谁都不肯输了气势。
老百姓们也是爱凑热闹,每每过去一个队伍,便发出震天价的彩声,有些还议论纷纷,又是今年这家队伍豪华了,那家的马匹赢面大了,好事之徒们早就开了盘口,按赔率坐庄赌钱,只等比赛结果出来,这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背时倒运,多少人爆发横财。
魏彬罗翔一路上顾盼自雄,走了快一个时辰的路才来到东直门外马场。顺天府治中吕中正陪着笑脸,同这些小爷们扯闲篇拉大锯,春场边上搭起几十架棚子,火炉都烧得旺旺的,预备子弟们歇息取暖。
吕中老远看见他们过来,急忙撩起袍子一路小跑赶到跟前。四人等虽是清仁宫的管事太监,可在外官面前也不敢特别托大,见吕中走近,急忙下马笑盈盈唱个肥喏:“吕大人安好!咱家等今日代表清仁宫,特来参加春场跑马,给吕大人添麻烦了。”他们很少跟外官打交道,但顺天府的重要干部还是要认准的。
吕中忙还礼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太子不能亲临,小弟甚是遗憾呐!不过这好一匹骏马,不是小弟奉承,今年太子头筹是拔定了!几位公公,就请棚内暖和暖和吧。”
马永成摆摆手笑道:“清仁宫出马,只是做个表率应景而已。太子已经吩咐不参加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