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张狂都是假的?”裴归这才回过味来。
“半真半假,我本来也不喜欢和那些王妃命妇腻歪,她们说的话总要拐七八道去想,我要是听不懂也就罢了,偏偏听得懂,听得懂难免就要揣摩话中深意,可我不想成日就想着这些,我喜欢过宫外的日子。”
岚意拉住裴归的袖子,可怜兮兮,“阿爹,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大家闺秀,生怕自家儿子娶了个悍妇闹得家宅不宁,我张狂,才能不被她们看上眼。”
裴归心思粗归心思粗,爱子女之心不比任何人寡淡,他这辈子最怕女儿们哭,妙晴和妙筠就常在他面前撒娇哭泣,一时心软他就什么都能答应,然而大女儿岚意一贯冷冷清清,也很少示弱,要不是这一次的事,他可能再也不会和岚意这样相处了。
一想到不久后岚意就要嫁人,哪怕嫁的不是皇子,也要去婆家住着,不能再在自个儿面前再这么小棉袄一样呜咽,裴归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悲壮,他把岚意拉起来,大手一挥,“好,你不愿嫁,就不嫁,下次除夕,你就称病,阿爹帮你解决了这事!”
岚意惊喜,“真的吗?阿爹您不会骗我?”
“从来我打你归打你,骗过你什么?”裴归拍了拍她的脑袋,很欣慰地道:“我之前还想你生性飞扬,不是个好事,现在看来,你远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想得多。你母亲在世时,最担心你受夫家委屈,可是她也看错了你,以后不管你嫁入谁家,我和她都能安心了。”
岚意和父亲把话说开了,心情松快,先前掉下的眼泪也被擦拭干净,又是刚才那个白净的小闺女,而裴归难得露出笑容,道:“回去吧。”
岚意应了声,到底已经大了,和父亲远没有小时候那么亲近,刚才哭哭啼啼一阵,也觉得很有些羞赧,行了个礼,慢慢退出书房。
刚走了没两步,裴归忽然在后面严肃道:“岚意,出了这个门,刚才的话……”
岚意立刻转过身,眨了眨眼睛,语气任性倔强,“阿爹就算打我,我的话也已经说出口了,贵妃娘娘那边,我认错就是了,绝不拖累家人。阿爹要打,现在就打吧!”
裴归愣了下,总算也转过弯来,假意怒道:“你这不孝女,当我不敢打你吗?今天若非我有公务,饶不了你!回屋好好反省,若是再让我知道你胡言乱语,立刻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裴岚意气鼓鼓地走了,裴归恼怒的声音还在身后,“好歹是大小姐,现在雪天路滑,磕了碰了又是笑话,还不快打了灯笼跟上去?大小姐要是再出什么毛病,裴府的脸面就该被这臭丫头丢尽了!”
满口都是责骂,才是裴归该有的样子,他本来就是严父,如果没有外界施压,绝不可能和岚意好好说话。好在关键的时候他反应过来,仍旧演出来父女因岚意愚蠢而不合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宫里是怎么盯着裴府的,万一态度忽然变得反常,那些人精似的娘娘皇子们,就该疑心了。
回到风荷院时,岚意的大氅上已经全是落下的雪花,裴归的小厮们恭恭敬敬地把她送回来,说请大小姐早些休息,他们这就要回去给老爷复命了。
岚意道声“辛苦”,刚要进去,屋里宛茵听到动静,赶紧和岚意的丫鬟们一起迎出来,贴身的凝芙因这两天冻病了,一直没上来服侍,听闻小姐被老爷带走了,急得和什么似的,披着件单衣就过来问:“小姐怎么样?挨打了吗?”
岚意笑着摇头,又推她,“作死呢?还不快去休息。好不容易好了些,暖和的身体这么一扑风,又该着凉了。”
凝芙不愿走,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下次还是带着奴婢吧,奴婢知道小姐不愿被院里其他人服侍,但身边不带个伺候的,总不是道理。”
院里其他仆人,几乎都是白姨娘管家后安插进来的,这么些年来,贴心的人已经被寻着各种理由送出府了,统共只留下这么个凝芙,因为她父母双亡家里也没别人,又谨小慎微很少犯错,白姨娘想往外送都没地方也没理由,才容她在岚意身边呆到了今日。
她是忠心耿耿的人,岚意心里清楚,安抚道:“那你就好好养着,明天起来后,如果看你恢复了,就带你出府挑首饰,好不好?”
凝芙高兴坏了,应着声就赶忙回屋休息,这边厢宛茵知道岚意没事,也很高兴,但只高兴了一瞬,眉头就锁了起来。
岚意很容易看出她的忧心忡忡,笑问:“我这不是没事么,表姐在担心什么?”
宛茵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屋内,“你是没事了,可宛玉这丫头身上出大事了。”
岚意好奇,“刚才在白姨娘屋里,就看见她心神不宁的,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