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出宫、上马,一路徐徐而行。明明准备了那么久,以为对娶岚意过门的期待,已经消散了些许,没想到真正在裴府接亲时,卫长玦看着岚意身着皇子妃的礼服,从里面缓缓走出来,那种激动之情,竟至顶峰。
岚意头上的珠玉轻轻摇晃,泛着圆转的光芒,而佳人容貌本就迤逦,双颊微红,丹唇唇角微微上扬,双瞳剪水,里头藏着的害羞,一下就撞进了卫长玦心里。
他默默地想,自己终于该有个家了吗?往后碰见被排挤、被斥责的情况,终于能有个人陪在身边,度过漫漫长夜了吗?
在女官的高声宣告中,岚意拜别父亲,裴归心里百感交集,嫁女儿果然不好受,从今往后,这个闺女就不在风荷院住了,再想见她不再是带句话就能见到,李姨娘在后面仔细偷摸看着,果不其然瞧见了丈夫眼角一点晶莹,自己念及岚意撒娇的模样,也不好受,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
裴之冽跟在她身边,十分懂事地凑过去在母亲耳边小声安抚,“姨娘别难过,等我金榜题名,就带你光明正大地去瞧长姐。”
李姨娘点点头,颇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边厢岚意披上红绸,上了八抬大轿,出大门而去,一路浩浩荡荡的护军,将她接到皇子府,此处已经张灯结彩,放眼望去珍馐佳肴、珍奇摆件,真正是琳琅满目,虽没有逾越制度,却已经是皇子所能拥有的最高规格,显然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看起来不如四皇子,皇后费了很多功夫。
岚意在命妇的牵引下,莲步轻迈,一步步完成了合卺的仪式,之后她便被送进了房中,卫长玦温和地对她说了一句自己得先出去应酬应酬,就暂时离了这里。
屋中一时寂静,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喧闹之声和丝竹之乐,岚意眼前一片红色,倒是想挑开盖头,看下未来生活的地方,却被旁边的掌事女官拦住,“王妃还是等殿下过来吧,免得传出去,那些小嫂子们还当您坐不住呢。”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也很和善,岚意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心里先就贴近了几分,问道:“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么?”
女官眉眼弯弯,是个喜庆的人儿,“王妃这会儿就该换称呼了,明儿早上要穿戴朝服觐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可别喊错了。”
对方这样指点自己,岚意不敢怠慢,忙道:“是,您说的是,我得改口唤‘母后父皇’才好。”
女官这才温和地说:“奴婢叫菱角,打从皇后娘娘入宫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儿,今日恭王殿下大婚,娘娘在宫中没法亲眼看见他娶王妃过门,特让奴婢过来瞧瞧,顺便支应一下,等待会儿回去了,奴婢还要把恭王府里发生的事都讲给娘娘听呢。”
岚意忙说:“那劳您向母后问安,明天一早,我便和殿下一起入宫向她请安,请母后也早些休息。自然菱角姑姑也是,忙了一天,一定累了,等殿下回……回来屋里,您也早些回宫安寝才是。”
菱角乐开了花,“当不起王妃这样称呼奴婢,您就和殿下一样,也喊奴婢名字就行了,虽说咱们未央宫里没有太多规矩,但有时候您对奴婢好身边的人是知道,可叫其他有心人听去,指不定编排什么话。”
岚意明白这是为她好,若是太捧着皇后身边的宫女,旁人不会觉得岚意晓得尊重人,只会说她身份低微才会这么撑不起来,便感激地说:“好,菱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尊重你陪伴母后那么多时日,以后就放在心里。我初入宫闱,虽然和教养嬷嬷学了一些礼数,却终究有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甚明白,往后若向你讨问,还请不吝赐教。”
客客气气不卑不亢的小闺女,菱角自然也很喜欢,笑言:“说什么赐教不赐教,奴婢巴望着王妃和殿下能好好过日子,自然是知无不言,明儿王妃见到娘娘,受她教导,才是王妃正经该听的。”
岚意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老实说先前我没能和母后多说几句话,终究有些陌生,今儿嫁入恭王府,步步都得小心,想到明天入宫,更是紧张极了,可看到你这样温和,我心里就安稳许多,我想母后也一定是这样善良温柔的人。”
这些全是实话,菱角也听得出来,说起来出嫁的女儿,哪有不紧张的,骤然就要面对未知的人生和一段段全新的关系,想当初皇后初入宫时处处小心,也是这么过来的。
被惹起了对旧事的怀念,菱角话匣子渐渐打开,不再囿于场面上的恭维。两个人就这样絮絮叨叨说着琐事,讲到最后竟然觉得口都有些干了,可巧卫长玦打发了前面想要过来闹洞房的一众人后,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