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卫长泽真的是心冷齿冷,不再带一点指望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分析这些,有什么用,你若真想帮我,大可去摸一摸那些大臣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我都瞧出来了这是有人想害我,您,堂堂齐王殿下,朝廷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瞧不出来吗?”
卫长渊抿着嘴,没说话,他听见弟弟很冷静地说:“你什么都瞧得出来,但是你已经习惯于把什么错误都归结到我身上,所以这事儿闹到这个地步,你根本没想着帮我找出害我的那个人,而是心心念念,要打消我夺嫡的想法。”
“长泽!”
卫长泽停住脚步,盯住对方的眼睛,“二哥,你口口声声说,要光明正大地争取自己想争取的东西,结果真到了这样的时候,你只不过是那个不顾及一点血肉之亲,只会隔岸观火,甚至添油加醋的人,你总说我这里错了那里错了,难道,你一点都没错?”
言罢,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徒留卫长渊一个人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想,自己这是头一次,被弟弟给问住了?
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遥遥看到他们兄弟俩似乎又闹不和,都低着头躲得远远的,故而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皇帝也是经历过夺嫡的人,这里头的一些小手腕,门儿清,此刻便在乾明宫里问刘公公,“你觉得长泽,会这么傻么?朕明明已经提醒过他了。”
刘公公最近被这皇子们折腾的事,也弄得焦头烂额,总要防备皇帝忽然问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这会儿也是心里头打了好几个转转,才道:“奴才觉着,皇上您教出来的,该不会犯这样的错。只是奴才也不是煜王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奴才说的,也不能算准话。”
皇帝睨了他一眼,“数你最精,什么事都不沾手。”
刘公公笑着道:“奴才只侍奉好皇上就是了,内监原本也不能干政,奴才怎好背地里议论关于储君的事?”
“这是家事,朕准许你说一说。长泽这孩子,从前就算张扬,却也听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朕总觉得,这里头还有别人的‘功劳’。”
皇帝有些不快,本来瑛贵妃是能够可以说话的贴心人,但皇后离世后,她便等同于妻子,虽只在贵妃之位,却几乎与皇贵妃享受同等的权力,而她膝下两个儿子,又不必说,都是大臣们乐于选择的追随对象,俩人之间,反而生出了一些隔阂。
刘公公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说:“奴才没有儿子,也想不到这里头究竟有没有什么内情,奴才只是觉得,皇上您心里怎么看待煜王殿下,就怎么看待这件事。”
“往下说。”
刘公公试探地道:“那奴才就大着胆子讲了——您若是觉得,煜王殿下可堪大任,便是把太子之位给他,也真不算什么,总归还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什么大错大乱;可您要是本就觉得煜王殿下往后当个闲散王爷就好,这件事也算是顺水推舟断了他的念想。”
说到这里,他着急忙慌地跪下,“奴才妄议,真是该死,请皇上恕罪。”
“得了,跟着朕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不让你说实话了。”皇帝不耐地摆了摆手,“起来起来,这里又没别人,就好好说会儿话,把素日里谨小慎微的那一套收起来。”
“是。”
“朕一直以为,他们都还小,但转眼间,就到了要争权夺势的年纪了。长泽做事为人其实不是很糟糕,他有他自己一套待人接物的手段,可终究是急功近利。”皇帝摇摇头,“坐在这位子上越久,朕越明白,这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百姓若吃不好穿不暖,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甭想把龙椅坐稳。”
刘公公低眉顺眼,“皇上您圣明。”
皇帝却苦笑,“圣明什么,文治武功,朕样样不如祖辈父辈,这些道理,也是在高处站得久了,才渐渐琢磨出来。长泽办事妥当,但急功近利这一点,就能把其他好处推翻。他做事是给朕看的,是给那些大臣看的,根本就不在乎百姓。这样的孩子,怎能把天下交到他手上?”
刘公公陪着笑,“煜王殿下,远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厉害,只是皇上您要求也高。”
“要求不高不行啊,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教好,祸害爹妈妻儿,终究有数;然而宫里的孩子没教好,祸害的就是天下。”皇帝拿起旁边的奏折,若有所思,“所以就算这次是人有意而为之,朕查过之后,也会作罢,就当他顺着朕的心意,断了长泽的路。”
“所以奴才还是要去查?”
“查,当然查。朕可以容忍他们争夺,但心里必须有个数。”
刘公公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奴才明白了。”
皇帝摆摆手,“今天这话只有你知朕知,不必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长泽。人呐,活在世上,总要抱着点希望的。”
刘公公的嘴巴向来紧,忙道:“奴才记住了。”
如此过了几日,乾明宫里就收到了细查的结果,虽说只是牵扯到了一点卫长殷,但皇帝还是很肯定地道:“是长玦折腾出来的这些事。”
刘公公不敢应声,只能听着皇帝继续往下说:“朕了解长殷,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可能在外人看来,皇后为他求来封号,是一个中宫该做的事,但在他看来,绝对会把这份感念放在心里。”
“皇上说的是。皇上英明。”
自然其实连皇帝都不知道,卫长玦和卫长殷的联合,其实是从五皇子堕马那件事埋下的根儿。
“从前朕是小看了长玦,总觉得他什么都做不好,空有嫡子的名头,现在看来,恭王府,可不简单哪。”皇帝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