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眯眯的,赞道:“贵妃此言,堪为女子表率,作为母亲,若太宠溺孩子,必然带来祸害。朕以为,左师触龙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天下父母都该铭记于心。”
众臣山呼“圣明”,这一场除夕宴,到此可谓是尽皆欢喜。
焰火过后,众人开始陆续离宫,由于中宫空悬,皇帝在这样的大日子里,不能去妃嫔住处,便回乾明宫休息。
回恭王府的马车上,外面时不时就传来一阵鞭炮声,是百姓除旧迎新的企望。荣欢已经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长玦轻轻捂着她的耳朵,生怕忽然来一声巨响吓醒孩子。
岚意有着身孕不方便照顾,只能在一旁把一件带绒的披风搭在荣欢身上,然后对卫长玦道:“想过四皇弟会想法子再回到父皇面前,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做到了。”
卫长玦却不在乎,“一码事归一码事,立储这方面,他仍然翻不出水花。”
岚意道:“父皇的性子,越发捉摸不透,除却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一步登天。”
“父皇毕竟是明君。”卫长玦笑了笑,这一点上,他还是佩服自己的父亲,“都说兴嘉年间不如平嘉那会儿殷实,却不想想外面的情况也不一样。平嘉时期北胡休战南国上供,是最最鼎盛的,但是盛极必衰,是万古不变之理,到了如今,百姓还能够安居乐业,不必受战乱侵扰,父皇厥功甚伟。”
岚意则笑,“从前没听你这么说,现在才知道,你对父皇,还是很崇敬的。”
“当然崇敬。越涉足朝政,越明白这天下多难治理,就连所谓的无为而治,也要上位者有一定的本事,才能做到。”卫长玦用另一只手揽妻子在怀,轻轻说,“父皇盯着每个人呢,很多时候,做好自己的本分,他看得到,会记在心里的。他也绝对不会把江山交到一个不中用的人手里——他害怕史书笔墨,将他记成识人不明的昏君。”
岚意点点头,“所以过分的争斗,过分地踩低他人抬高自己,只是舍本逐末。”
卫长玦亲了亲她的额头,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是啊。岚意,新的一年来了,咱们往白头偕老,又多走了一步。”
岚意靠在他怀里,眼里都是荣欢安然的睡颜,耳中听见夫君的心跳声,轻轻一笑,“这么一年一年地过下去,确实就要白头偕老了。”
除夕夜,许多夫妻都像恭王府里这对儿一样,在家中相拥而眠,期望着未来每一天,都比今天更好。
而煜王府里,慕禾笙等卫长泽睡着后,从床上悄然起来,喊来冬芝,说了几句话。
冬芝像是不能接受,苦苦哀求道:“小姐您这是何必呢?现在这日子,不挺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折腾?”
慕禾笙的一张脸,冷冷的,再也找不到从前憨然的影子,“这是折腾吗?冬芝,你告诉我,你还记不记那一巴掌。”
冬芝的语气就弱了,“记得的,小姐,奴婢记得的,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
“过去再久,心头上的那道疤,也好不了。”慕禾笙漠然地说,“从那天起,我就想,我要看着他倒下,我要看着他一无所有。”
冬芝带着几分哭腔,“您这不是折磨殿下,您是连同自己一起折磨啊,先前裴庶妃和铃姑娘的事后,您问奴婢这样折腾,究竟得到了什么,奴婢全记着呢,您根本就不喜欢害人,也不喜欢家宅不宁,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好么?”
慕禾笙摇摇头,魔怔了一般,拉住冬芝的手腕,“你必须要帮我,现在就去安排这件事,最后一次,如果这次做得好,往后咱们,再也不必出手了。”
冬芝哭丧着一张脸,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对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一点儿。而她到底是慕家的奴婢,拗不过自家小姐,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按照慕禾笙所说去办事了。
黑夜的掩饰下,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在悄然进行着,大多数人都沉浸在美梦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什么。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只有被窝里是顶温暖的的地方。岚意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小彦子在外面喊“殿下”,卫长玦起身披了件衣裳,说自己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