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归欲言又止,“嗯,回了一趟。”
到底还是王氏是女子,能说出口来,“是这样,王妃,裴庶妃的孩子不知怎么没保住,煜王殿下也是心疼她,准许她回家小住几日。这件事还没宣扬出来,您估摸着还不知道。”
“没保住啊。”岚意心中明镜似的,这个无中生有的孩子,当然只能“保不住”,此刻只问,“阿爹,妙晴在家时,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交心的话?”
裴归立刻就摇头,“我也忙,何况她是出了嫁的闺女,回来散心,主要是在后宅由你母亲看顾着,我和她几乎碰不上面。”
岚意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就道:“寥寥几面,阿爹就瞧出妙晴瘦了许多,咱们三姊妹中,您还是最疼爱她。”
裴归感觉到岚意的不高兴,但他说这个,本来就是听了裴妙晴的几句话,想解开姐妹俩的梁子,言道:“都是亲生骨肉,疼爱自是一般疼爱,没有高低之分。且再过上几年,阿爹更老了,你们之间,还是要互相照顾的。”
王氏在后边儿拉了他一下,裴归没在意,继续往下说:“你妹妹是有些任性,平素见到我说的话也多,你或许就觉得我偏疼她,但她心中记挂你这个做姐姐的,就算是小产了,还问为什么长姐不肯见她。岚意,这一则上,我不免说说你,你是长姐,以后带着你们兄弟姐妹之间和睦相处,我才能放心。”
岚意在做了母亲后,更加懂得人无完人,即使手心手背都是肉,握起拳头面对外面的攻击时,也终究只能把手心护在里头,所以裴归作为一个父亲,平日里多宠些妹妹们,根本不算什么,他到底,还是把岚意搁在心里头当闺女爱着的。
如此想着,她并没有反驳裴归的话,只是说:“我倒是也有日子没见妙晴了,老实说我伤心的时候,也盼着有家人能在身边安慰两句,但她实则并没有递过帖子。说我不见她,大约是之前吧,那时候我才怀了孩子,荣欢又小,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好招待妹妹呢?”
裴归连连点头,“有理。这就是她的不对了,怎么能不主动来探视姐姐。下次我给她递话,一定让她来好好地陪陪你。”
岚意反替妙晴说话,“许是身份的缘故,煜王殿下不松口,她也不好来恭王府吧。”
裴归道:“有可能。岚意,你宽容大度,越发有长姐的模样……”
王氏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人家现在是皇帝的儿媳妇,哪里能让他这么说教,裴归讲了那么多肺腑之言,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了,硬生生地收住,转而道:“……妙晴妙筠她们,一定要好好学学王妃才是。”
父亲还是这样,偶尔不太会说话,倒让岚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她总算舒心地笑了笑,说:“阿爹,我也想做个好长姐。”
等裴归夫妇离开后,岚意的心情渐渐地低落下去,她看着父亲微微躬下去的背影,这些年来,可能是政务繁忙,也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生死,他显而易见地衰老下去。
当然,相比较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大人们,他还是要好许多,尚是旁人口中的中流砥柱。可岚意就是觉着,父亲真的比从前老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和裴妙晴走到你死我亡的地步,裴归那么疼爱妙晴,表面上看着是比从前生分,但其实他并不因为白姨娘做了恶而过多迁怒,只不过是他站在了恭王府这头,难免要对煜王府疏远些。
岚意知道,自己和裴妙晴对上,瑛贵妃会十分痛快,而父亲,会十分痛苦。
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岚意总是不得不去做,等宋雁蓉送过来她想要的东西时,岚意越发下定了决心。
宋雁蓉把手里的小锦盒推到岚意面前,挺紧张地说:“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行不行,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岚意拿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安然躺着妙晴平素带在身上的一块青玉佩,淡笑了笑,“就是要这种贴身小物,大皇嫂,这次真得谢谢你,也实在委屈了你这样光明磊落的女子,要去做这样顺手牵羊的事。”
宋雁蓉连连摆手,“荣欢是多可爱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的……我也心疼,若是能为她做一点事,能为你们做一点事,我和你大皇兄,都是心甘情愿的。”
岚意道:“看来大皇嫂和大皇兄都商量好了。”
宋雁蓉是爽快的人,很直接地道:“商量好了,与其这么忐忑不安地等待下人,不如想着法子拦住他们的路。咱们好歹是父皇的孩子,我宋家,那也是一家子爽利傲骨,怎能任由旁人摆弄。”
岚意弯着嘴角,“这样的话,听着就是大皇嫂这样的人该说出来的,大皇嫂若是男人,必然会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宋雁蓉“嗨”了一声,“说白了,宫里长大的孩子,还有嫁进去的儿媳妇们,谁没有受过长福宫的气,这样的气,萧华音能忍,我可不想受一辈子。”
岚意道:“大皇嫂巾帼不让须眉,往后有什么事,还请肃王府多多照顾咱们。”
宋雁蓉已经弄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感慨着,“说什么照顾呢,我们都只能自保罢了。说起来这件事,她也实在是太狠心了,让一双亲姐妹撕扯成这样,也不怕折寿。”
“老天若是真有眼,哪里会让好人一个个死去?折寿不过是虚无缥缈之说,成王败寇,老天爷永远都在打瞌睡,她心里清楚得很。”岚意淡淡地说。
当然宋雁蓉也就是这么感慨一下,真为了岚意和妙晴闹到这个份上而痛心疾首地难过,也说不上,她不过是更乐于看见瑛贵妃一脉倒霉。
又说了几句闲言碎语,她就离了恭王府。
而后几日,渐渐地有小道消息在宫中和各皇子府中流传开来,讲的是承宁郡主实际上并不是死于病痛,而是他人谋杀,而下手的人,因为一时慌乱,漏了个青玉佩在现场。
不少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离宫时,会有侍卫不断问询是不是丢了东西,看来当时就在找凶手了。
这样能和事实契合的流言,往往流传得极快,煜王府里的一众人,当然也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