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澈正立在阁楼的廊前看着这场连夜不停的大雨,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丝丝的焦躁和不安。夏侯珠回来向自己交差后,说七娘正与耶律琊逗留在容曦庄园,现在已过了大半天,七娘却迟迟没有回来,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吗?虽然还没查明越不凡的事,卫少卿应该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但容曦庄园可不是什么好的久留之地。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正想叫于名臣去打探一下七娘的情况,就见于名阳撑着伞咚咚咚地跑上了阁楼。
“你不是在金家别院吗?”边澈看着于名阳道。
于名阳还未来得及喘气,就连忙道:“楼主,我是来给白姑娘带消息的。”
边澈的眼角忽的一跳,他嘴角轻抿,“她有什么事要找我?”
“白崇突然不见了,听白姑娘说在白崇的房间里看到了耶律鑫的信,楼主你看。”
天空突然响起一道闷雷。七娘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醒来。脖子后一阵酸痛。她动弹不得,身体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绵软无力。她侧了侧目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她此刻,正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裙。
“耶……”她想张口呼唤耶律琊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了喉咙里。
一觉醒来就失去了声音的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惧夹杂着不安。
房间里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七娘用余光瞟见站在床边的耶律琊,他深暗的瞳孔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里面的光芒像旋涡里翻卷的浪潮。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打量一个新奇的猎物。
“这身衣服,果然很适合你。”他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抚过七娘的衣袖。“放心吧,衣服我是叫丫鬟给你换的,你原来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
七娘紧紧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将她困在这里。如果只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在边澈心中的地位,那够了,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分量,边澈不会扔下白玉莹来找她的。
“害怕我吗?”耶律琊看向她的脸,温柔而又疏离地说道。
七娘闭了闭眼,用忧伤的眼神望着他。她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弟弟,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不,其实,她是我的姐姐。”耶律琊忽然侧过脸,目光里满是哀痛。
那样令人心痛的目光,七娘心里突然被悲伤弥漫。
“我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是一身红衣,站在皑皑白雪中,美极了。只有六岁的我,在那一刻就被吸引了,同时也深感自己的弱小和自卑。但是我什么都不懂,我用尽各种愚蠢可笑的方法企图引起她的关注,哪怕是羞辱她。后来有一次,她不计前嫌地保护了我,我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要跟她在一起。”耶律琊像在回忆着那些温暖的片段,脸上渐渐出现了些许惨淡的笑容。
“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从北荒辗转到中原,虽然很艰辛,但是我们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渐渐地我发现,我开始对姐姐有一种……”耶律琊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表情很是挣扎,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哭腔的沙哑,“有一种超过亲情的感情,这让我觉得十分可怕。”
“我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允许的,我无数次想克制住自己,但是每当看到她的笑脸,那种感情便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耶律琊死死地抱着头,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终于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姐姐,于是藏在我心里的野兽跑了出来。趁着一次姐姐因为吃错了有毒的野生食物而昏迷的时候,我忍不住吻了姐姐,事后我无比地后悔。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简直跟不知廉耻的野兽无异了!”耶律琊的泪水蜿蜒而下,他的头埋在两只手中,身体在不住颤抖。忽而又用手抓住心脏的位置,眉头紧皱着,像是一只在绝望的边缘挣扎着的困兽。
耶律琊痛苦悔恨的话语将七娘的心狠狠地剥开来,千疮百孔,血流遍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耶律琊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情感。她想坐起来,想开口对他说话,更想要逃离这里。
“你们根本就不会明白那样的感情,我每一天都过的十分痛苦,哪怕是与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克制着自己只把她当做姐姐,不能有其它想法。但是每到黑暗来临,姐姐睡着的时候,那种想要拥抱她的感情就会钻出来,吞噬我,让我喘不过气。”耶律琊突然抓住七娘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背上,像个受伤哭泣的孩子。
他滚烫的眼泪沾满了七娘的手,也烫伤着她的心。他的脆弱和无助,让七娘心如刀割。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她?”耶律琊不住地呢喃着。
“说好了要跟我一起走,你为什么要反悔?你们都要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他一直在重复地问着为什么,用恸哭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悲痛和迷惘。
七娘突然后悔自己那一刻没有坚决地答应他跟他走,是不是如果她答应了他,他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是她将他带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而现在,无法言状的痛楚和绝望席卷着她的身心。谁来拯救他们?谁来救救她的子安?
如果再没人来救他,他会被自己逼疯的。
想开口说话,想伸手去拥抱这个可怜的孩子,想亲口告诉他,姐姐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了。